期待英雄
央视国际 2003年09月24日 14:28
播出日期:2003年9月21日
策划:郭建新
编导:孙苗青
助编:包玉婕 王菁
摄像:刘艺
主持人:9月17日,在多数安理会成员国统一的情况下,美国否决了关于要求以色列停止伤害和驱逐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的联合国决议。按照巴勒斯坦方面的理解,这张否决票等于给以色列开出一张清除阿拉法特“死亡许可证”。 美国的否决给岌岌可危的巴以局势又增加了一个危机变数,一旦以色列把驱逐阿拉法特变成事实,一场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在所难免。
当巴以局势再度陷入恶化、停火谈判已经希望甚微的时候,人们才能想到一个月前,8月19日发生在耶路撒冷公共汽车上的那次自杀爆炸的强大破坏力,它不进使包括妇女儿童在内的20名平民当场死亡,而且将来之不易的巴以和平进程拦腰炸断,以色列等待了36小时之后开始了定点清除,就此50多天的相对平静再次成为历史,演绎了50多年的流血暴力冲突规律性地再次出现在这块土地上。随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这个规律的再现直接相关。在巴勒斯坦内部,自治政府总理阿巴斯在与执掌军政大权的阿拉法特发生了重大分歧之后宣布辞职;9月11日,以色列政府形成一个让许多人感到震惊的决议,以色列政府决定驱逐阿拉法特。所有关注和了解中东巴以局势的,包括美国和以色列本身都知道,驱逐阿拉法特等于引爆一个巨大的火药库。短短三周的时间,巴以局势风云突变。
主持人:中东,由于它特定的地理位置、独特资源和社会历史背景,这是一个极其敏感却又关系到整个世界安全的地区,类似这样的地区在世界上绝无仅有。当代中东动荡的核心是巴以冲突,不仅长时间血腥暴力,而且已经成为不断诱发国际恐怖主义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人怀疑巴以冲突的复杂性和多变性,但是,在巴以之间除了难以调和的利益冲突,还有什么是至今难以逾越的障碍?
制造8·19公共汽车自杀爆炸的是一个巴勒斯坦的青年人,爆炸发生之后,他的妻子,一位膝下两个孩子、腹中孕育一子的母亲说:“他终于如愿,他始终想成为一名烈士”。
类似这样的复仇烈士已经有许多,毫无疑问,他们无一例外地受到赞赏者的尊重和一些年轻人的效仿。同样,以色列的右派组织不断地鼓动强硬的军事打击,报复已经成为以色列的一种表明原则的行为方式。
在这样的复仇崇尚盛行中,人们可以发现,推动以暴易暴恶性循环的,是一个更深层的恶性循环,冲突种下仇恨,仇恨导致复仇,仇恨日积月累,复仇周而复始;这个深层的恶性循环如此强大,形成特定的、难以改变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其中,实现复仇和崇尚死亡就是英雄壮举。这是横亘在巴以之间最大的心理意识障碍。
主持人:巴以冲突到今天,已经持续了55年。自从1947年联合国形成巴勒斯坦与以色列分治决议以来,在这块土地上发生了太多、太复杂的事件。巴以冲突最初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争,中东地区的许多国家都置身在这场冲突之中,但是,经过许多年的战乱,一些理性的领导人逐渐认识到,通过战争解决冲突是一条死亡之路;只有超越仇恨,才能找到那条被鲜血湮灭多年的和平道路。
从1948年到1979年,中东已经经历了五次大规模的战争,阿拉伯世界的参战国家和以色列始终处在敌对交战之中,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难民和财产毁灭,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世界中是绝无仅有的。
1979年,在经历了4次中东战争之后,埃及总统萨达特与以色列总理贝京终于认识到战争和死亡不可能解决相互争端,经过多次秘密谈判,萨达特和贝京共同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改变,签订了著名的“戴维营协议”,结束了埃及、以色列两国之间的战争状态。
但是在反以色列联盟中这个转变是离经叛道,在复仇英雄那里是根本不能接受的叛变,1981年10月6日埃及总统萨达特悲剧性地倒在极端分子突然刺杀的子弹中,然而,萨达特的生命换来的是两个国家终于从战争中摆脱出来,无数人免除了死亡的恐惧。
戴维营协议之后的15年过去了,其间又不知道有多少生命死于巴以冲突引发的战争中,1982年,被约旦驱逐到黎巴嫩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遭到以色列军事围攻,危机时刻,国际社会出面促成停火,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在以色列军队的枪口之下,在法塔赫领导人阿拉法特与以色列将军沙龙目光对峙下,放弃重武器登船前往下一个流亡地突尼斯。
主持人:在民族国家冲突纷争的人类历史上,从来就不缺少复仇杀敌的勇士,缺少的却是那些能够超越历史仇恨着眼未来和平的英雄,如果说和平发展是人类的根本目标的话,这样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在巴以关系的历史上,以色列总理拉宾是这样的英雄。
1992年,在海湾战争之后形成的新的国际形势下,巴以冲突出现了转机。以色列总理拉宾与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进行了长时间的和平谈判,1993年9月13日,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巴以双方在挪威首都签订了著名的《奥斯陆协议》。阿拉法特在流亡27年之后,终于重返巴勒斯坦,他到达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吻那块久别的土地,随后巴勒斯坦实现了民族自治。“奥斯陆协议”的签订产生的和平效应是有目共睹的。1994年7月25日,约旦和以色列结束了46年的冲突对立,签署了《华盛顿宣言》,约旦国王侯赛因和以色列总理拉宾相互握手,共同宣告约以之间走向和平。
和平是有代价的,巴以双方在签订协议中都作出了重大让步,然而,拉宾被以色列民族主义势力指责为“出卖犹太人的利益”;同时《奥斯陆协议》也遭到来自巴勒斯坦极端势力的强烈抵制,被认为是“投降和叛卖”。哈马斯等激进组织依然坚持1948年的立场,否认以色列人在这块土地上的生存权。
从《奥斯陆协议》开始执行的第一天起,阻止和平进程的自杀爆炸就从来没有停止过;1995年11月4日,《奥斯陆协议》签订两年后,以色列总理拉宾在特拉维夫的和平集会上,被犹太右翼极端分子暗杀。巴以双方极端分子的自杀爆炸和暗杀再次把和平断送。
主持人:萨达特和拉宾两位值得中东和世界尊重的伟人,令人感到悲哀的是,萨达特和拉宾都是死于本民族极端分子暗杀的枪口下,这让人感到在今天的巴以现状下,实现和平的历史条件似乎还没有形成,但是,十年前在南非通过和平结束种族隔离制度的历史告诉人们,今天的巴以之间缺少的不是和平的历史条件,缺少的似乎是曼德拉和德克勒克这样能够带领全体民众选择和平的历史英雄。
南非的种族隔离所造成的冲突从17世纪中叶开始持续了300多年,到了上个世纪70年代,人类文明的进步已经使国际社会对实施种族隔离制度的政权,构成了强大的政治经济压力。然而,在这种世界历史环境中,最终可以结束冲突、实现民族和解,仍然需要对立冲突双方产生出杰出超凡的政治领导人;杰出是主动认清人类潮流,超凡是能够跨越历史恩怨;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影响力和权威,能够引领民众为了未来长远的、更大的利益付出必须的代价,坚定地走向和平。争取解放的黑人领袖曼德拉与必须在南非的历史变革中放弃特权的白人政府总统德克勒克,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他们殊途同归,共同认识到结束种族隔离制度才能够使每一个南非人获得长久的安全和正常的生活,而结束这个制度必须通过和平谈判的方法实现。黑人领袖曼德拉和白人总统德克勒克,通过他们的政治智慧和影响力,在国际社会的监督下经过艰难谈判,共同完成了一个时代的迈进;1994年,当种族隔离制度在全球最后终结的时刻,南非响起的是和平之歌。
主持人:对此,我们可以说是世界的进步造就了变革条件,通过曼德拉和德克勒克这样的政治领导人,完成了历史转变;而他们也相互成就了对手的历史功绩。南非能够和平地铲除持续了300多年的种族隔离制度确实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清楚地证明了一个历史性的结论:种族之间、民族之间的冲突是可以被追求和平的行动所超越的。现在,国际社会促成巴以和平的压力是充分的,而巴以双方是否能够产生中东的曼德拉和德克勒克,这是一个问题。
2003年6月2日,在红海之滨的亚科巴,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总理阿巴斯与以色列总理沙龙,把手握在一起,巴以双方接受了由联合国、欧盟、美国、俄罗斯四方共同建构,得到国际社会广泛认同的中东和平路线图。
与9年前签订《奥斯陆协议》不同,这次代表巴勒斯坦进行谈判的已经不是那位一生中手指无数次扣动过自动步枪扳机,也签订过无数个停火、和平协议的阿拉法特,而是被称为和平协议巴方的设计大师阿布马赞,现在的总理马哈茂德·阿巴斯。这个明显的变化在今天看来无足轻重,在提出和平路线图各方和以色列的压力下已经退居幕后阿拉法特始终执掌着巴勒斯坦的军政大局。随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外部、内部事件,阿拉法特重新回到形式和实质的中心位置。巴以之间的政治领导人重新回到4个月之前的状况,是军人出身的沙龙与老游击战士出身的阿拉法特之间的较量。他们能够将安全带给他们的人民吗,能够将和平带给这个世界吗?
阿拉法特的斗争精神是毋庸置疑的,可以说它为巴勒斯坦民族解放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生。对于实现民族解放的理想和道路,阿拉法特有自己的方法和选择,他并不拒绝签订各种和平协议,但是他也不会放弃他手中的枪。尽管在1982年之后阿拉法特的枪已经无法与以色列的坦克相抗衡,但是,和平谈判与武装斗争并行仍然是他奉行的行为哲学。没有人怀疑他对民族解放事业的真诚,但是,美国和以色列怀疑阿拉法特对极端行动的控制力,怀疑他独立处理巴以关系的权威。
以色列从根本上认为阿拉法特只要权力和利益,而对和平毫无诚意。这种认定影响着以色列许多政治要人的判断,也深深影响着现任总理沙龙的决策。沙龙是一个军人,在历次中东战争中战功卓著,他始终把阿拉法特定位在习惯城市游击战、反复无常的好战者的角色上,而沙龙自己则是有名的强硬派。在亚科巴峰会之后,美国曾经对沙龙与阿巴斯的组合推进中东和平寄予厚望,但是对沙龙与阿拉法特的再度对局产生和平却毫无信心。
主持人:南非曾经出现的曼德拉与德克勒克的历史组合,在今天的巴以之间还没有出现,也许现实会改变巴以主要政治领导人的选择;也许历史会造就改变历史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