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新闻  | 体育  | 娱乐  | 经济  | 科教  | 少儿  | 法治  | 电视指南  | 央视社区网络电视直播点播手机MP4
 
>> 编导手记

曾经“非典”

央视国际 2003年09月23日 10:53

  “撞来”的拍摄内容

  2003年5月1日上午,我从河北农村出差回来,带着在故事村听大爷大妈们讲故事的闲适心情。

  一进我们“公益行动”熟悉的办公室,感觉气氛有些异样。墙上新贴了一张大告示,上书:非典系列报道。要做“非典”了?在第二行,我看到了自己和同事杨骁锋的名字。看样子,我俩要去的是中日友好医院!我心头窃喜,这可正合我的心愿。我和杨儿早就跟主编姐姐杨红瑛逞过能,想做非典节目。可考虑到我们的安全,部领导一直没有应允,这下可好了!

  接下来,我和杨骁锋开始和中日友好医院联系。从早晨8点到下午5点,“中日”方面没有一点消息。无奈,我只好先联系与这期节目有关的其它部门——北京急救中心和北京疾控中心。将近6点,我终于和海淀区疾病控制中心一名叫韩晔的女孩接上了线。听声音小韩很激动。她说,海淀疾控中心等部门刚刚组成了一个临时的“非典防病大队”。昨天凌晨3点,他们大队80多号人,去了胸科医院作流行病学调查,上午9点才回来,很危险的。我一听,浑身热了起来。那段时间,媒体报道的重点大都在医护人员身上,对防疫力量的报道非常少。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下?我准备马上去韩晔他们防病大队了解情况。

  告别杨骁锋,我火速赶到了位于西三环边儿上的海淀防病大队。在这里我整整待了4个钟头。我见到了防病大队的政委,见到了信息组、流调组、专家组、医学观察组等组的组长,见到了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我生平第一次了解了防疫部门的工作。防病大队只有200人,他们担负着整个海淀区非典疫情的预防和控制工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海淀区内有疫情发生,他们会马上赶往疫区,和病人或者病人家属面对面,向他们了解病人的密切接触者的情况。他们必须在最长24小时内,找到那些密切接触者,对他们进行医学隔离,以控制疫情的继续传播。

  从韩晔屋里出来时,我碰到了防病大队负责消毒的几位大姐。她们吃惊地说,你好大胆子,口罩也不戴!我们这里,一般人不敢进的。我觉得自己浑身的热气,仿佛少了一半。自己沾染点什么不要紧,要是把家人和同事感染了,那可后悔死了!

  从防病大队出来后,我在马路上等车。非典时期,街上的出租车少多了。在冷清的街上,思维清晰极了。我很有把握地给主编杨红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遇到的新情况。杨红瑛果断地说:这些内容,完全可以自成一集!得到肯定后,我马上给摄像朱明哲打了电话,告诉他第二天我要在海淀防病大队拍片儿,他二话没说同意了。

  “5.1”晚上11点,我回到了办公室。组里空无一人,杨骁锋已经走了。办公桌上有一些烟头,还有一些吃剩下的方便面。在大多数人因为非典不得不躲在家里的时候,“公益行动”栏目的人却忙得热火朝天。不过,在特殊时期,每个人的心态还是有些特别的。记得中午,有位在西客站忙疯了的编导姐给家里打电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对老爸老妈撒谎:“我正在家看书呢!”看来,我也得撒谎了。父母远在家乡,对于在北京工作的孩子们本来就担心,如果再知道我们拍“非典”,该有多担心!我想自己不会有事的,妈妈说过,我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5月2日凌晨1点,我写完了拍摄提纲。2点,我打车回到了位于南三环的家。默默准备了些洗漱用品后,我悄悄离开了。我还是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给亲爱的哥哥带来灾难。我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复杂:孤独,委屈,悲壮,疲惫......但又不知,这种种心情,因何而来。

  不同寻常的拍摄

  这是我干电视几年来,最艰难的一次拍摄。

  5月2日上午8点,我和摄像朱明哲准时赶到了海淀非典防病大队。

  防病大队的核心是流调消毒队,流调消毒人员的主要工作就是:追踪SARS病人的密切接触者。我们拍摄的主要人物,是流调一队的主力队员——郭菁。流调队的人告诉我说,郭菁是他们的骄傲。郭菁毕业于北京大学,她的妈妈欧阳和男朋友孙力都在防病大队工作。我很喜欢郭菁,因为她是个爽朗、敬业有思想的女孩。可是从2日到3日,整整两个白天我和朱明哲都出不了门防病大队的门。因为非典高峰期,海淀辖区各医院的工作压力特别大。白天收治病人后,他们没有精力及时将病历传到防病大队。傍晚或深夜,病历却被大批大批从各医院传了过来,防病大队的流调人员也在暮色中大批大批出去了。而摄像朱明哲家里,还有位七旬老人需要照顾,夜里他必须回家。这样,白天痛苦地耗时间,期待着来自各医院的病历单子;夜晚,我却痛苦地看着一批又一批流调人员进进出出而毫无办法......对一名养足了精神擦亮了枪,急等着上战场的战士而言,空暇时间,是最让人难过的。

  5月4日下午,机会终于来了。

  空军总医院发来传真:几名重症SARS病人住进空总!要求流调人员马上前往医院,摸清病人的密接者,迅速切断疫情的连环传播!疫情就是命令,已经有近30小时没合眼的郭菁奉命前往!我和朱明哲迅速穿好厚厚的隔离服,紧随其后。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换了进门证,我们顺利进入了空军总医院内部。25岁的郭菁就像一个侦探,不多时便领我们来到了传染科门口。

  传染科门前,暗暗的,静静的。由于树多,傍晚的光线透不过来。几只喜鹊忽啦啦地从远处飞来,在一棵树上又跳又叫。在这个地方,喜鹊的叫声显得很怪很怪。郭菁静静地穿隔离服,朱明哲静静地拍着,一切顺其自然。因为台里的规定,我们无法跟随郭菁走进重症病房,把她和病人面对面的过程拍下来。我暗想,拍下郭菁进门出门后,我还可以在她从病房出来那一刻做采访。第一时间做的采访,应该可以弥补进不去的缺憾。哪知,穿衣镜头还没拍完,朱明哲就说电池没电了,怕我不相信,他反复给我看。我相信,电池是真的没电了。但我不相信,我的拍摄怎么这么不顺!我清楚地记得,几乎两天没吃饭的我和自己内心的焦虑挣扎了一下,随之发疯似地冲出了空军总医院,打车回到了位于西客站附近的组里。公益行动的同胞们依然在为各自的“非典片”忙着,跑着经过组里时,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不敢进组,因为我一身雪白,他们会担心的。来到摄像科,我几乎语无伦次,娄超弄明白我的意思后,迅速将一块电池递给了我。电池送到我手里的一刹那,他没有躲闪,神情和以前一样坦然。但是,这已足够让我感动。因为在打车回组时,开车的师傅都不愿意带我回来......

  回医院的路,畅快极了。回头一看,四处一片宁静。可是,这宁静的表面下,有多少不平静啊!

  赶到空总的传染科时,郭菁已经进病房半个小时了......最关键的东西,拍不到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均匀不起来了。我想能拍什么就抢点什么,先把记者出镜拍了再说。“观众朋友,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空军总医院的传染科,我们要找的病人就住在这里。郭菁进病房后先要找到病人,向他了解入院前密接人群的情况......”第三遍还没说完,一直站在旁边的空总的负责同志,好象想起什么事似地走了过来:“对不起,我们医院有规定,不能随便摄像。要拍摄,必须经过院领导同意。”天哪!如果他们事先要求我,我完全有时间按正常程序来。可现在,由于电池问题,好多东西都没拍下来,仅剩的一点重要内容就是郭菁从病房出来时我的采访了。如果误过这个,我无法想象片子该怎么编!无论我怎么说,工作人员就是不同意。办法用尽,我终于看见捂得严严实实的郭菁,从传染科的大门走了出来。我冲了上去:“你见到病人了?”郭菁平静地说:“见到了”......可惜,这一切并没按我原先想的那样,被摄像机记录下来。除了穿衣服、记者出镜和传染科门口的一棵树、树上几只欢叫的喜鹊,我们没有拍到任何镜头!郭菁是片子的灵魂,空总之行是她的一段特殊经历。在片子里,这绝对是很有价值的一段,可是......

  现在回忆这些,我依然如鲠在喉。最可怕的是,当我们凄凄然要离开时,空总的负责同志却要我们交出带子。我们的理由是,带子上有我们今天拍摄的其它内容,不能交。可他们拦着不让我们走。理智点说,作为记者我能理解他们,部队一向纪律严明。但从感情上说,在我们拍摄的节骨眼上要我们交带子,我不能理解。天色越来越暗,双方在传染科门前相持不下。郭菁开始烦躁地走来走去,她的担忧与拍摄无关。昨天,她在海淀医院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最主要的是,空总的这位病人情况复杂,他开过店,店员是密接者,家中妻儿父母也是密接者。而这些密接者,郭菁必须在24小时之内都找到。一个漏掉,就可能感染一大帮人。我想给栏目领导打电话,可又想:作为一名记者,应该自己处理问题,不能打搅领导。可眼看走不了,我还是拨通了制片人续卫东的电话。电话接通的刹那,我却说不出话来了......为了这一段,我空等了两天。等来了这一天,却又屡屡受挫。至今,面对续老师我仍惭愧。因为,作为一名记者,面对采访中的情况时我自己没有解决好;更因为,一向自诩坚强的我流了眼泪......

  回想往事,我还想说:在大多数人不得不待在家里时,我和同事们能坚持工作,是一种幸福;我能为那些默默付出的流调人员做记录,是一种幸福;我为能在“公益行动”洁净、健康、友爱、上进的空气中呼吸,感到幸福!

  经历这一切后,我发现自己可以笑着面对好多事情了,我感觉到性格中又多了些执着、倔强和坚强。我想:经历过的这段日子,对于20出头的我们来说,一种幸运。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在防病大队拍摄的一周时间里,和流调队员同吃同住,我深入地了解了他们的生活。从SARS在北京最闹得最凶的4月中旬开始,这里近200多人,都没有回过家。他们当中,有的撇下了身患绝症的老母亲,有的扔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的丢下了刚刚结婚的爱人......

  赵艳华,二十七八岁年纪,电话咨询组组长。见到她时,她刚补了一个10分钟的觉。当我要采访她时,她躲开了。她说怕母亲在电视里看见她的样子难过......一句话,让所有在场的人泪湿衣襟。

  张大夫,车辆调度组成员。他来大队10天后,母亲忽然去世了。老人弥留之际,念念不忘50多岁的儿子。料理完母亲后事的第三天,张大夫就赶回了大队。问他为什么这样急,他还没开口,就流下泪来了。

  郭菁,年轻的主力队员,说起被她和妈妈扔在家还患着病的老爸时,她有说有笑。可说起自己的领导和同事,她却感动得泣不成声。

  郭嘉诚,郭菁的父亲,军事科学院博士生导师。当我问他是否为夫人和女儿担心时,这位刚强的军人流着眼泪却说“没什么担心的。”

  ......我知道,作为新闻工作者,我应该理性、客观,我不能轻易流泪。可是在防病大队,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是,流过泪的心确实更坚强。

  我看到,对家人的思念对自己的担心,并没有打倒流调人员,防病大队的门口,24小时都有人进出;我看到,在瞒着家人做节目的同事们当中,没有一个人退却。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不管办公室还是机房,都有他们戴着口罩忙碌的身影......流调人员身后,有党,有国家,有人民;我们身后,有领导,有栏目,有家人,有无数关心我们的人!

  如今,《追踪SARS密接者》顺利播出了。节目受到了领导和防疫部门的肯定,我感到很欣慰。

  如今,凝结着我们公益行动栏目所有人心血的“抗击非典我们在行动”系列节目,安全播出并受到了观众和上级的好评。

  如今,续卫东和武曙光两位当家人,肩上又有了更重的担子;主编杨红瑛又开始熬夜写新策划;七八位编哥编姐,也开始凝着眉头做新的“公益行动”了。

  我面对电脑,品味着刚刚结束的过去,品味着朝夕相处的这帮人,品味着我们共同的公益行动......我又一次失掉了新闻工作者该有的克制,我真的泪湿衣襟......

(编辑:福伟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