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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导手记

西部散记

央视国际 2003年06月10日 11:26

  作者 焦建成

  无论在哪里,我只要看见高山上的雪峰时都会产生一个想法,我一定要上去。与生俱来的驿动的心境和永无止境的旅程陪伴我的人生。长期以来,帮我实现这种愿望的不是别的,而是电视。

  2000年的初秋,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专题部为配合中央关于西部大开发的历史决策,推出了一部五十多部集的系列节目《走进西部》。这是一次全面介绍西部地区历史文化,经济发展的大型节目。我们分西南、西北两个摄制组奔赴西部十二个省区拍摄。我以一个总导演和主持人的角色参加了这一次漫长的旅程。在历时一年零二个月,行程八万多公里路后,我们完成了节目的拍摄。沿途,顺手把电视没有办法传达的部分做了一番笔录,算是拍摄散记。无论好坏,有个小结,我可以没有遗憾地再次出发了。

  出发西部

  公元2000年9月20日 ,天气晴,温热。

  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专题部大型系列节目《走进西部》摄制组南北两路将从台里出发奔赴西部,开始我们近一年漫长的拍摄。两部经过精心修改后的沃尔沃巨型卡车停在电视台方楼正面的花坛两侧。两面书写着“走进西部”四个大字的红旗在微风中悠然飘动,在来往人们的注视下鲜艳醒目。全组十八位出征者分立在方楼下的大车两边待命出发。

  发车仪式在上午10时30分举行。国家民委,电视台领导以及媒体的记者都被邀请到场。在这个时候,我们将宣布一个重要时刻的开始。我在代表摄制组发言时声音有点发颤。或许因为这个事太重要了。看着台下的队友们,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兴奋庄严的神情。这个由汉、蒙、藏、回、苗、满、锡伯七个民族组成的摄制组,这些来自西部地区,对西部充满感情并以自觉的行动从事电视工作的同志们。这一庄严的时刻,必将成为这十八个人生命中重要经历的开始。细想这一年,在奔向这个目标的过程中,渗透了全组同志们多少心血和艰辛的努力。一个个漫长的不眠夜晚,一次次反复的论证和修改,一个五十多集的节目文案,终于在这个创作群体中诞生。 2000年4月,《走进西部》拍摄方案正式被台里通过。其中,有多少经历已成为这个节目创作中的故事令我们难忘。

  在我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曾无数次出发上路,而这一次出发仍然显得那样庄严神圣。当西部大开发将成为中国经济全面发展的重要历史时刻,当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一历史变化的时候,我们也将成为西部开发的一员和历史见证人,我们也会无愧于这个时代。

  国家民委、中央电视台、中心和部里的领导分别为我们出征祝词之后,我们的两部大车启动出发了,我们将一路西行,完成一次历史性的远征。

  我们记下了这个出发的时间:2000年9月20日上午10时40分。

  成功的谈判

  五月的北京,天气已经很热。正当我们准备好装备要出发时,事先已联系好的一个汽车集团公司突然放弃了给我们提供两部汽车跟组拍摄的决定。如果因为车辆问题耽误了拍摄行程,将会错过最好的拍摄季节,更可怕的是,节目的播出时间已定,也不充许我们拖延拍摄。恰逢2000年国际汽车展在北京展览中心举行,制片人郝国庆决定去展会上,直接找汽车厂家洽谈。开幕式的当天,我们就赶到了展览中心。那天的天气出奇的热,在几个车展大厅里,各种款式和级别的车辆闪亮登场。我们根本顾不上欣赏漂亮的车,在拥挤的人群中急促地往返于各个展台之间,扫描那些适合野外拍摄用的越野吉普车型。看上合适的车型后,立即联系售车负责人说明我们的来意,并同他们谈合作条件。所有的售车者都对我们表现出了极度的热情,但最后都会说一句“等车展结束后再细谈”。这种友好而没有结果的答复让人哭笑不得,但我们还是不停地找着、谈着,希望奇迹能出现。由于外面酷热,大厅里又放着冷气,我们又忙着在厅里厅外来回穿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很快就打起喷嚏。我们发觉自己很好笑,似乎这一天,就是我们能否完成这次拍摄的唯一机会,显出理直气壮的执犟。和一些厂家谈判的结果令人失望。正当我们提着两大兜儿各种车辆的简介和车展广告没精打采地步出最后一个厅返回时,我们几乎同时被陈列在大厅外的两部巨大卡车吸引。这是瑞典沃尔沃公司出产的大货车。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我们两人的眼神有过一次碰撞,那信息简单明确,我们都相中了这个庞然大物。

  大车旁边站着两个胸前挂沃尔沃公司工作牌的外国人。经过商议后,我们决定直接跟外国工作人员谈判。听说郝国庆的英语讲得不错,但不知道能不能表达清楚我们的意思。他非常自信的上前跟两位外国人聊了起来,我是第一次听国庆跟外国人讲外语,很叫我惊讶,那位外国人完全听懂了,而且,显然对我们的事很感兴趣,有些细节问得很详细。我也乘机将早已准备好的节目宣传册递了上去,他邀请我们去他们在展会上的办公室详谈。中方代表吴先生听了我们的意思后当场拍板,同意立即与我们签合同,并决定就把这次参加车展的两部沃尔沃卡车提供给我们使用。奇迹终于出现了。我相信,这是在许多合作谈判中,最迅捷,最有效的一个成功例子。郝国庆抓住时机,用他娴熟的外语和有效的攻关,敲开了一道成功的大门。

  无独有偶,本来设计《走进西部》节目是要以车为线索来串连的,但可以想象的是,用普通的越野吉普车,只能用于乘坐和越野。而无意中找到的这种大型卡车,却使我们又有了新的利用价值。我们决定把卡车的车厢改造成一个集演播室、工作室、休息室为一体,具有综合功能的车辆。这样一来,车不仅可以运载,又可以成为节目的载体和特有的标志性符号引人注目。事实证明,这些目的均已达到,我们乘着这两部世界最佳卡车,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走遍了西部的所有地方。

  天山之城

  中国西部的许多城市都建在山上。

  由于城市这个现代化产物和山总产生着一个文明和蛮荒的对立。因而,西部也就成为人们眼中边远的象征。其实,身处文明中的人一旦上了山,领略了山的魅力,他便不再这样想了。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市就在天山北坡的博格达峰下。从空中俯瞰天山时,你会发现,白雪皑皑的博格达峰一直向东延伸,像一位身体侧卧的仙女舒展着玉姿。她的脚下就是著名的天山瑶池。传说这里是穆天子和西王母约会的地方,也有人说,瑶池就是西王母洗澡的地方。无论怎么说,传说中的故事和仙境般的天池毕竟能使人产生许多神话般的联想。

  2000年10月1日,《走进西部》西北组到达了新疆乌鲁木齐市郊的南山,我们的拍摄将从亚洲地理中心拉开序幕。

  亚洲大陆地理中心距离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市三十多公里,位于天山牧场一个叫包家槽子村的地方。从1996年开始,经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新疆社会科学院地理研究所及国际上有关专家数年考查勘探,把亚洲地理中心位置的牌子插在了这个村子,并确定了位于亚洲的中心城市——乌鲁木齐。

  对于一些从未到过这里的人来说,西部是神秘而遥远的禁地。长期以来,甚至有很多内地的朋友把乌鲁木齐市也想象成沙漠和戈壁。在北京,就曾经有人问我:“你们在新疆乌鲁木齐是不是都骑着马上班?”由于时空距离所限,人们无法对西部地区有深入的了解,以至于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城市,因为一个悠久的蒙古名字“乌鲁木齐”,而被一些人也当作草原来看待。遗憾的是,我们的媒体宣传也起了一定的误导作用。很久以来,有许多作者和电视记者纷纷涌向西部,他们目光所注之处,不是这里可以大加赞赏的现代化建设进步,而是西部地区古老的遗迹和传统的民族文化,说到西部就是沙漠、戈壁。对于新疆的纪录也是如此。说到民族就是姑娘的辫子、小伙子的花帽。为满足猎奇心理,不惜笔墨和磁带大加渲染。这种介绍多了,势必给人产生错觉,使本来就不太了解西部的人们更强化了那种神秘和古老的印象。

  记得有一次,和新疆的朋友一起聊起西部话题。他给我说,和沿海城市相比,西部确实还落后。西部曾经有过悠久的文化,如今成为了历史遗迹,吸引人们来关注无可非议。但是,对西部的宣传要客观真实。除了纪录过去,也要介绍现在。放着那么多现代发展的真实情况不说,却总说那些陈腐的过去,是要伤感情的。因为西部人已不能总捧着历史文化的旧黄历让世人翻阅。

  在西部走得时间长了,和西部人接触得多了,我们就可以探到西部人的心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声,就是渴望西部的靓丽。他们在西部这个落后代名词的困扰下经历的时间太长。历史上,西部确实曾满目疮痍,苍凉遥远。可在建国五十多年的发展建设后,如今,西部已不再只是荒漠和戈壁。每个西部人都希望所有的人能看到这个人类文明发展的变化。

  其实,对于真正想了解新疆现状的人来说,从他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进入一个奇迹中,带着踏寻古老神秘的想法溶进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里并感慨万千。那么,传说中的荒漠呢,那遥不可及的空寂、苍茫呢?有的。占全国六分之一面积的新疆,幅员辽阔,风情各异,地域特点也是千差万别。更别说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苍凉与空旷了。人们想象的任何东西都能在那里找到。然而,我要说的是乌鲁木齐。这个一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的首府,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五十多年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今天的乌鲁木齐市,四星级和五星级的酒店就有十几个,整齐有序的城市街道纵横交错,立体高架桥把这座城市连接得更加畅顺。铁路、民航四通八达;通讯、邮电业迅猛发展。以乌鲁木齐为中心,遍布全疆各地的几十个地州市级城市在昔日荒凉的戈壁上星罗棋布。近年来,无论是基础设施建设还是环境绿化建设,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乌鲁木齐的位置是亚洲中心,欧亚大陆桥从这里联通东西。改革开放二十年来,新疆几乎把所有临近国界的大门打开,口岸开放带动了国际贸易的交流。为了拉动内需,近年来,又在乌鲁木齐市建立了几个二类口岸,使更多的国际贸易交流引入了这个城市,也使第三产业的发展成为可能。

  在新疆辽阔广袤的土地上,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和民族风情。位于新疆南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世界第二大沙漠。占地面积三十多万平方公里,历史上曾经有三十多个国家。汉唐时期,丝绸之路一度使这里成为西域的政治、经济中心。千年沉寂的历史古城,有些深埋在沙漠地下,有些则依然伫立在历史风尘中。直到今天,生活在这里的各民族群众在生产生活等许多方面,还依然保留着古老的习俗。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民族文化,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来此探寻千古遗迹。当地政府恰好地利用了这一点,以旅游开发带动经济发展。加上一年一度的乌鲁木齐经济贸易洽谈会的召开,国内外人汇聚边城,共谋发展。从这个特殊地理位置和国际交流的意义上讲,乌鲁木齐已经不是边远,而是中心。

  介绍了乌鲁木齐今天的情况,我再给大家讲一个这个城市过去的故事作为结束。据说在国民党统治时期,乌鲁木齐(当时叫迪化)还是个没有一座楼房的小城。传说宋美龄曾经来迪化访问。为了反映出城市的规模,讨好这位国民党的大人物,当时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即把中心街道两边高一些的商阜门面的门楣顶上,加一面墙,再画上门窗,给人一种两层楼的假象。此事不知是否蒙骗了大名鼎鼎的蒋夫人。据说这是一件真事,发生在旧中国的乌鲁木齐。但五十多年的历史变迁,今天的乌鲁木齐已经成为西部地区天山脚下一个极具现代化程度的大都城。

  飘浮高昌

  吐鲁番的名气很大。除了吐鲁番的葡萄甜遍海内外,含金值更高的历史文化遗迹如千佛洞、高昌、交河故城、苏公塔、坎尔井也享誉天下。我相信一个知名的事物足可以使一个地方扬名,这就是吐鲁番。这不,我们又慕名而来了。

  秋天的吐鲁番应该是很好的季节,我们却赶上了一个浮尘天,能见度只有100米左右。按计划必须拍摄高昌故城。前一天的联系工作做得好,当地宣传部门和文物局的同志都希望多多宣传这里,为我们大开绿灯,开具了各种手续,并允许我们大车和热气球进入高昌故城拍摄。上午九点整,兵分两路,我们直奔故城,刘志珍和宝万去找师范学校的阿布都拉老师运热气球。阿布都拉是一位维吾尔族教师,在吐鲁番地区师范学校教物理。他又是一位航空飞行的爱好者。除了教学,自己还造飞机并试验飞行。几年前我曾经给他拍过一个节目。如今,他与一个公司合作搞滑翔机飞行,各种飞行器械都有。听说我们要在他家乡拍摄,阿布都拉老师主动要求帮助我们飘飞热气球。

  我们赶到高昌故城后,顺利地进入了城里。在热气球没有到之前,我们先拍了一些大车在故城里行驶的镜头。汽车卷着尘埃在这历史的城垣中时隐时现。站在高处望去,天显得灰暗底沉,尘土飘散开,渐渐模糊的城廓现出古老的苍茫,在视线中飘忽不定。天气与这古老正好吻合,心也变得悠远深沉且抽象起来。谁曾在这上千年的城里横刀立马,高昌王,那个显赫的君王。

  在这个城堡正中部,有一个保存尚好的建筑,可以看出是一个宫殿,从旁边很像是卫城的整体部局看,这里有可能是当时高昌国的国府。高昌王与君臣就在这里谋划战胜邻邦的战略计划。曾从这里挥戈征战,旗幡飘扬。这座城里也曾举行过无数次大典。宫殿中,高昌王和他的臣僚、妾妃们多少次设宴畅饮,庆祝他远征军的胜利凯旋。

  史料记载,唐朝时玄奘的西域之行,在高昌国城逗留的时间最长。据说玄奘在西行时,在高昌国附近遇险,高昌王派人解救后,请他在高昌国讲经数月,百姓无不顶礼膜拜。高昌王想了很多办法劝留大师,但玄奘惦记着西行大事,婉言谢绝告别高昌国。

  当我们纪录历史上的一个国家时,眼前尚能见到这痕迹,在斑斑驳驳的历史事件中,回响着这座城市的名字。可当我们自己消失后,有人能寻找到你的存在吗?我不由在心中暗暗喊一声:高昌王,我在哪里能与你见面……

  拉热气球的车到了。我们准备进行空中拍摄,可风有点大,阿布都拉老师又是刚开始学飘飞,考虑到安全因素,决定系绳飞行。在几位可以操机器拍摄的人中,我选择了自己,这也是唯一的选择。因为组里的摄像过去都没有上热气球拍摄的经验。另外,李天章太老,杨帆太小,超克太高,我最适中。

  我们把系绳拴在大卡车的后箱上固定好高度,阿布都拉老师也已经把气球冲好了气,风稍小一点时,我进入了载筐。

  从空中俯瞰古老的高昌故城,对于我来说也是第一次,随着热气球慢慢上升,我视线中的高昌便也清晰起来。

  当我们走进西部,在平实的探寻和走访中,用多种视点关注西部时。我们想找到西部的精神源头。在不断的触摸中,时常被随处可见的古老遗迹牵回到那些久远的历史中。我们想绕开这些古老都很难办到,或许这就是西部文化的魅力吧。

  西部,因古老而显得悠久;因博大而显出辽阔。而这种悠久和辽阔中,承载了深厚的历史过程。

  虽然是系飘,可飞行的过程漫长而艰难,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局限。因为风大,气球在高空中剧烈的晃摆,大车拉动绳索不时将气球一次次上下猛拽。几次大的起落后,我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肩上的摄像机也越来越重。心律脆弱,眼前发黑,好几次差一点把机器扔下地面。腹部痛感几乎延续到整个飞行的始终。我是第一次这么困难地支撑自己,对自己身体和意志的自信顷刻间便消失殆尽。我尽量平衡身体去稳住机器的晃动,试图多变化角度完成这次难得的空中拍摄。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拍摄中历经艰难,但身体的状况却从没有像这次这样不堪一撑。我一直像在进行挑战,对手似乎就是自己,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意志。近半个小时的飘飞,是我生命中最不容易,也是最难忘的经历,也检验了我的身体情况,看来确实不行了。

  结束了飞行,我坚持着走下载器,当组里的同志们围过来时,我故作轻松状,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离开人群,我到大车的后厢里吸足了一支烟,平静一下心绪,也让身体休息一下。

  在返回基地时,我坐在了吉普车的驾驶位上。放松自己的办法就是驾车。我在高速公路上,以自己的心理速度把车开得飞快,风从车窗吹进来,心境也随之开怀。高昌国被我远远抛在身后,而眼前依然是遥远的旅途和那么多要再去的地方。

  遥远塔里木

  经过一个多月的拍摄,我们完成了新疆北部地区的拍摄,准备赶往南部重镇库尔勒。我们将从这里进入塔里木盆地,环塔克拉玛干沙漠进入新疆南部地区进行拍摄。10月25日,中央电视台社教中心和部里的领导来到乌鲁木齐看望摄制组的同志们,领导们到后没有休息,按原定计划,摄制组第二天便起程了。五百多公里的路程中,我们的两位领导执意要上大车后厢,他们大概想体验一下摄制组乘车进行拍摄的感受,但这种感受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我们这次用的是可以装载六十吨货物的卡车,十四个轮子,每一块钢板的厚度都有近五厘米。稍有颠簸,车上的震动就很剧烈。加上后厢视线不好,完全是个密封厢,所以只能作为拍摄之用。由于我们有时候找不到其它车辆,经常要坐在大车的后厢里,可以想象每天十几个小时行车旅途的艰辛了。

  翻越干沟后就进入了库尔勒。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位于天山中南部地区。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这里成为南通北达的重要交通枢纽。被称为华夏第一州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所在地就在库尔勒市。1771年,游牧于伏尔加河流域的蒙古族吐尔扈特部落,因不愿受沙皇的欺辱,在头人渥巴锡的带领下奋起东归,冲破沙皇军队的围追堵截,回到祖国。如今,吐尔扈特蒙古族主要居住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这个州所属的天山中南部高原牧场巴音布鲁克的天鹅湖畔。

  被称为华夏第一州并没有夸大之意,这个州的面积大到占据天山南麓的大部分地区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东部至楼兰、罗布泊地区。也就是说,在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所辖范围里,即有山川、也有沙漠,即有戈壁也有湖泊。可以概括为:自然风光秀丽,民族风情独特,历史文化悠久。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还是瓜果之乡,著名的库尔勒香梨驰名天下、优质的蕃茄加工如今也名扬海外。全国最大的淡水湖博斯腾湖边大片的芦苇,为当地发展造纸业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几十万平方公里的沙漠地区,不仅掩埋着千古遗城;还埋藏着储量惊人的石油。因而,库尔勒市还是新疆重要的石油基地,塔里木石油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从库尔勒市往南,沿着沙漠公路行车二百多公里路后,我们来到了位于塔里木的轮南2608石油井队。这是一个少数民族井队,成立于1957年。全队五十多人,有16个少数民族工人,主要是维吾尔族。这是一个有光荣传统的井队,六十年代就曾被授予“铁人式的井队”称号。2000年9月7日,朱镕基总理到转南油田视察时,专门上了2608井台,和少数民族工人们交谈了十几分钟。

  我们到达井队时,工人们正在井台上工作,井台的经理也是位维吾尔族,今年三十出头,汉语说得很好,他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井队的情况,我们把他们中间的几位请上了我们的大演播车里,同他们一起座谈。在转南,他们是油田第一个打出高标号油的井队,目前正在施工的也是一个难度很大的斜井,他们要在规定的时间里,打入五千米深处才能到达目的层。因此,他们换着班紧张地忙碌在井台上。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我们也跨上了井台,纪录下了这个祖国西部沙漠油田中这群少数民族石油工人的劳动场面。

  距离轮南油田三十七公里,就是著名的塔里木河。我们把摄制组的大车开上塔河大桥,用摄像机纪录下了我们进入塔克拉玛干的这一时刻。但是,无论是摄像机镜头还是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塔里木河并不让人乐观。十月份是塔河的枯水期,开阔的河床里,只有一条不大的水流,两岸是大片的胡杨树,在河床边的淤泥中呈现一片金黄色的灿烂。

  塔里木河全长2200公里,流经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的大片地区,面积达19.8万平方公里,这是一条中国西部最重要的河流,也被称谓新疆的母亲河。由于塔河上游引水开田,水土流失严重,河床里淤泥沉积,位于塔河下游的台特玛湖已经干涸。眼前的塔里木河已是一条不大的河流穿过泥沙缓缓东逝。我踩着河岸的泥沙望河思叹:千百年来,由于沙漠的原因,这里曾经消失了许多东西。田地、城堡、生命……塔里木河也在千百条河消失后面临着断流、消失的可能。曾经有很多旅行者、探险家们想在这里找到历史的痕迹。他们找到了楼兰,找到了尼雅故城,也找到过千年古尸,但有一样东西他们却永远找不到,那就是消失的河流。对着摄像机镜头,我抒发感慨,并用一个空胶卷筒舀满水后对着镜头说:我是不是可以收藏一点塔河的水,将来,一旦塔河真的消失了,我这里还珍藏着一小筒水的标本。这虽然是个笑话,但塔里木河确实危在旦夕。

  2000年10月29日,结束了轮南的拍摄,中心和部领导们也要返回北京。至此,他们将去向祖国的心脏,我们则一路向南,进入沙漠腹地。在沙漠的行进中,不时有高大的井架和巨大的沙漠车队掠过眼前,石油工人们火红的工作服在灰褐色的沙海中更显得鲜艳夺目,他们给这里带来了生机,也在这里创造着奇迹。

  到了沙漠中心的塔中油田时,已经是中午了,这里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更深。这是沙海中的崭新世界。

  这个沙漠中心有人类活动的历史大概开始于五十多年前,沙漠给这里的人们造成的灾难,由于一个新国家的建立使其以加倍的地下资源偿还于这个土地的主人,而且以巨大的地下储量令新中国人欢欣鼓舞。石油大军开进了这个被一个外国探险家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九十年代初,一条长600公里的沙漠公路,创造了人类历史的奇迹。如今,更大规模的西汽东输工程也从这里拉开了序幕。这里已经成了人类生存的资源宝库。近一个世纪以来,奇迹频频出现。

  在沙漠中的塔中石油作业区,只有二十多人,他们却控制着方圆几十公里油区油汽分离的复杂工程。在这里,一切都是那样有序规整。我们欣喜的发现,工人们在作业区和公路两边的滴灌护路固沙系统也煞费了一番苦心。十几米宽的固沙草格外设了一道拦沙网,作业区和生活区里所有的空地上都种上了绿草。这里的人在生命禁区创造着非凡的业绩,也在沙漠中编织着美好生活的希望。

  我们在遥远的塔里木,像是在作一番生命的旅行,亲历和感受着塔克拉玛干的万千巨变。而眼前所有的一切,也印证着一个让人心悦的道理,未来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将是人类的希望之海。

  遭遇沙漠

  根据新疆的拍摄内容要求,我们几乎要绕塔克拉玛干转一圈。在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塔里木盆地的沙漠边缘,分布着无数卫星城。这些城镇里居住着许多民族,主要以维吾尔居民为主。2000年10月30日上午,摄制组从塔中油田出发赶往和田。从塔中到和田的距离是600多公里,要穿过300多公里的沙漠公路。我们希望这一路有很多奇迹撞入我们的镜头。

  第二天是一个少有的晴天,为了抓紧时间拍摄,我开着车和刘志珍、李天章先出发,准备乘早晨的光线抢拍一点镜头,等大车到来后,再一起去和田。为了找到一个比较好的沙包,我们拐进了一片沙漠中的小路。找好位置后,我们就架起机器拍摄。和谐的阳光,洒在辽阔无尽的沙漠上,雄浑而壮观。透过几座高大的沙包望去,塔中油田在清晨的阳光里,像海市蜃楼的幻影飘浮在远处的天边,时隐时现。难得这样的好天候,我们几乎在忘情的拍摄,全然不顾后来的大车已经出发。上了沙漠公路后,我们依然不紧不慢地边拍摄边等大车。可大车并不清楚我们拐到小路上拍摄,早已加足马力追赶我们去了。一个令人心动的拍摄,却造成了一个误会,我们和大部队的距离越来越远。当我们意识到他们出发时,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用最快的速度驾车向沙漠公路纵深驶去,而眼前始终是一条清晰的黑色线条伸向远处,没有出现大车的影子。三菱车大概跑了二百多公里时,开始出现异样的响声,速度也开始慢下来,车子出现了故障。

  我的驾龄很长,但修车却是个门外汉。汽车无力地爬行了一会儿干脆停了下来,我围着车团团转却无法判断毛病出在哪里。五百多公里的路程才走了一点,心里着急却束手无策。我熟悉沙漠的情况,白天虽热,但到了晚上,温度就骤降,在这西部的荒野里,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发生。我试着瞎捣鼓了一阵后又打着了车,或许是因为停车后凉车的缘故,汽车居然又能跑了。大家的情绪也顿时轻松了许多。然而,好景不长,刚走了没有二十公里,车子又开始喘起粗气。为了缩短与大部队的距离,我尽量驾着车向前挪动,车子像个沉重的病人,经不住这种强迫,缸体里开始发出一阵断裂的声音,如果继续这样开下去恐怕是要彻底报废了,我们决定拦车求援。叫停了两位老师傅,也无法判断出毛病。唯一的办法是用钢丝绳拖车了,可先后拦住了四、五辆车都没有带钢丝绳。我心想,小时候,常见路上跑的大卡车后面都挂着一根钢丝绳。现代科技的发展到今天,路好了,车也好了,却让我们在沙漠中望车兴叹,蹙眉作难了。最后一个办法是到离这里近七十公里的于田县探听大部队的下落或者找车来相救,摄像师李天章自告奋勇,搭车而去。送走了老李,心里还是不踏实,剩下我一个男的倒不要紧,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带一个女同志,身上还装着摄制组的经费,怎么也不放心。可是,如果让刘志珍搭车到县城的话,万一找不到大部队,我们再失去联系,那就麻烦了,经过一番商量,还是决定让她留下来。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拦住一辆客车,告诉车上的驾驶员,请他们到县城后帮着找一下我们的大车,我估计大部队可能会在于田县城等候我们。客车上的驾驶员和收票员都是维吾尔族,听说我们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热情的表示一定帮助我们找到大车和摄制组的人,收票员还特地记下了我们的车号。送走了客车一算时间,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十多个小时过去了。

  我曾经几次穿过沙漠公路,但每次都因拍摄或赶路,只掠影似地匆匆而过,此刻,我却第一次可以仔细观赏沙漠风光了。

  在人们的印象中,沙漠总是炎热、荒凉并呈露着险恶。此时,它却安静的像一个熟睡的老人。可我清楚,不知啥时候,他可能就会愤怒。望着波峰起伏的沙山,我脑海里闪过彭加木、余纯顺等沙漠殉难者的名字。我们虽然是在沙漠的腹地,但这条沙漠公路毕竟让我们有足够的安全感。

  塔克拉玛干上空晴朗碧透,在太阳不断的下斜中,沙漠的颜色也奇妙地发生变化。由淡黄和灰色渐变成深褐色,弯曲地波纹也越显清晰。在蓝天衬映下,这曲线形成壮美的走向,镶嵌在无垠的沙漠上,似波涛像涟漪。

  下午八点,寂静的四周开始阴沉起来,风从沙漠深处涌来,带着沙尘呼啸着遮天蔽日。当太阳落下山后,天气便骤然变冷。向两头看,沙漠公路在昏暗中延伸,偶尔有一辆卡车闪着车灯急速而过,驾驶员显然恐惧沙漠的黑暗,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这是一个警告,在沙漠的夜到来后,任何等待都要应变于这瞬息而至的变化。我从车里找到了一件防身用的工具以备不测,又把刘志珍带着的拍摄经费藏在一个保险的地方。正在我进行这些准备时,从民丰方向驶来一辆车停在了我们面前。原来是民丰县委宣传部的同志得到消息后特意赶来救援我们的。县委宣传部的部长告诉我们,当我们拦住那辆客车请驾驶员和收票员帮忙时,坐在车里的一位县畜牧局的维吾尔族干部听到了我们的话,客车一到县城,他就到处打听我们的大车,当他得知大车已去和田后,立即找到了宣传部。在这黑暗完全降临的沙漠里,在这近乎无望的企盼中,见到宣传部的同志时,别提有多激动了。寒暄了一阵后,我们从前面不远的塔南道班找来了一辆大客车,用钢丝绳把三菱车拖到了离这里七十多公里的于田县。而这时候,我们的大部队早已远在四百公里以外的和田地区了。

  我们的沙漠遇险结束时,已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这一天,我认真领略了沙漠的无限风情;也结识了新疆人的真诚,危难之时,方见真情,在沙漠遇险的十几个小时中,有那么多好心人曾帮过我们,令我们难忘。直到今天,我还经常猜想于田县为我们找到救援的那位畜牧局维吾尔族干部的形象,并想着有一天能找到他。

  吐木休克记事

  从新疆喀什出发,我们向天山南麓小海子垦区的吐木休克进发。吐木休克,在维吾尔族语中是“首”之意。即村头,或鸟的头冠的意思。吐木休克位于喀什地区巴楚县,塔里木盆地西北部的叶尔羌河畔。这里是天山南部最干旱的地区,也是交通不便且经济现状相当落后的地方。

  沿着314国道,我们行驶在茫茫戈壁上,车行二百多公里时,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在一个歪斜快倒的水泥杆上挂着一块就要被风刮掉的路牌子,上面写着“三岔口”的字样。这个三岔口镇,住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二师和农三师的几个机构。地方虽然不大,却是几百公里沙漠之行中唯一可以栖息的地方。也是东连乌鲁木齐,西接喀什,南往沙漠绿洲的驿站。因为过了三岔口要到有人居住的地方还须要走二、三百公里。所以,东来西往的车辆到达后,都要在这里加满油,吃了饭再继续前进。我们的车加满油后,离开三岔口的国道,往南向塔里木盆地纵深驶去。

  吐木休克距离国道八十多公里,由于路况好加上来往车辆也不多,我们的车速也放得比较快。

  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创造力是惊人的,这个曾经是军队的生产群体,无论在新疆的任何地方,都是在没有人烟的荒凉之地垦荒建设。他们变沙漠为绿洲,修荒山建家园,为新疆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在环绕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塔里木的漫漫长路上,沙漠、戈壁和无尽的荒凉是占据所有跋涉者眼中的景观,然而,人们也会在看倦了这些单调的空旷时,眼前出现一片惹人的绿色,你会在荒凉与绿色的交替出现,不断重复之间,体味到荒漠中的绿洲文化。这就是居住在这里的维吾尔群众和兵团人的历史建树。我们所行驶的这条路,就是兵团农三师建立后,逐年修建完成的各团场之间相通的路,人们把这条路称为“兵团路”。

  我们的沃尔沃卡车以近一百公里的时速穿过沙漠进入一片雅丹地貌地带。上万年地壳运动形成的熔岩地质结构,形态怪异的重叠在群山中,灰褐色的山脊像燃烧后灰烬的凝固,冰冷死硬。这里寸草不生,即使能想象生命存在过,那也许是太久远的事情。然而,吐木休克毕竟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了。在深秋的季节,不远处隐约浮现的金黄色,便是那一片生命的绿洲。

  当我们驶近绿色掩映中的吐木休克时,注意力被一座灰褐色山上残垣断壁的废城所吸引。城下有一个连队,这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五十一团的一个民族连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自称知道古城历史的维吾尔老人。从他那儿,我们知道了这座古城的名字叫“唐王城”,除此以外,对这座城的情况一概不知。为了不使我们对他失望,他引我们来到一个城角,指着一片黑色的焦土说,这个城是被烧掉的,毁城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人。当地流传着一个和这座城有关的传说:据说这个城里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所有的头人都想得到她,他们为争抢这个姑娘而互相残杀,最后城毁人亡。他边为我们介绍边不停地在土里拔着找一些碎骨头和破瓦片给我们看,好让我们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因为没有带专业人员来,我们无法了解这座城堡的真实历史,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里曾经有一个久远的故事发生。

  从古城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土木休克的全貌。农三师的几个团场都分布在这个由他们自己建起来的绿洲里。每片绿洲便是一个连队。

  吐木休克居住着三种人,维吾尔族原住民、兵团人和犯人。这里有三种经济形态:庭院经济、绿洲经济和监区经济。这里自古就是罪犯的流放地。据说除了当地的坐地户维吾尔族村民和生产建设兵团职工外的其他人,很多都是早期被流放到这里的后代。这些后代在这里继续繁衍着自己的后代并成为这里的主人。我们到了五十一团团部。这个团里百分之八十是维吾尔族,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五十年代,进入新疆的王震所部二军、六军的一些部队,集体转业成立了兵团,和当地的维吾尔族同胞还有一部分劳改人员一起在沙漠中开始垦荒。他们修渠筑坝,建成了小海子水库,引叶儿羌河水灌溉,在沙漠中开出了万亩农田。如今,吐木休克方圆几百公里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大的垦区。

  在这里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人们之间的关系。这个三种特殊人群共处的社会里,没有鄙视和相互看不起。各种人之间、各个民族之间休戚与共,相互尊重的相处。或许是因为在这里生活的人都有过艰辛的过去,加上身处沙漠中,才格外珍惜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团曾几次被上级授予民族团结先进集体。有关这方面的故事,在这个沙漠深处随处可闻。

  在五十一团的一个连队,我们听一位老兵团战士讲了他寻找救命恩人的事令人感动。文革中他被批斗,实在经不住精神和肉体折磨后,深夜逃出吐木休克进了沙漠,但他在沙漠里迷路没吃没喝七天,最后昏死在野外。醒来后见一位维吾尔牧人正用双手捧着水给他喝。他在牧羊人的窝棚里躺了近十天才恢复过来。告别牧人离开后才想起来忘了问牧人的名字,这成了他一生的悔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位维吾尔族牧羊人。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学维吾尔语言,不但结交了很多维吾尔族朋友,而且能流利地用维语跟他们交谈。身为兽医的他,如今把培养维吾尔族年青兽医,作为他内心对那位牧人歉疚的补赏。目前,他的学生已遍布团场的各个连队。

  吐木休克人热爱自己的家园。虽然深居沙漠,他们依然把属于自己的社区建设得很像个模样儿。团场领导为了使这里有所发展,也费了不少心思。甚至认为“吐木休克”这个名字不吉利,把“休克”的“休”改成了舒服的“舒”。虽然按汉语意思改造过的新名字听起来舒服点,可在维吾尔语中却失去了这个名字的本来意思。还好,到目前为止,尽管有些维吾尔族同胞听着别扭,毕竟还没有因此闹出其它事来。但是,从这些介绍者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们还是喜欢原来的地名——吐木休克。

  (2001年8月26日 北京)

(编辑:费溢群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