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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的伤害

央视国际 2003年09月22日 10:08


  2003年8月4日,齐齐哈尔北疆小区施工现场挖出了5个铁桶,现场所有的施工人员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挖掘机挖出来的东西会给接触到它的每一个人带来一场灾难。五个铁桶里装着的是被称为毒气之王的芥子气,有两个已经破损泄漏,并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让所有接触到它的人都难以忘记。

  当时在场的人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就是特别冲鼻子,说不清楚那股味,特难闻。唰一下子就进去了,整个肺部好像全冲进去那个味,特呛。

  芥子气是抗战时期侵华日军在中国使用过的四种毒气弹之一,它是一种糜烂性毒剂,人体接触后,可以使皮肤红肿,起泡,溃烂,进而导致全身中毒。

  从8月4日起,先后有49人因接触到芥子气而中毒住进医院,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只有8岁。河南民工李贵珍是所有中毒者中最重的一个,灾难是在他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发生的。

  10年前,李贵珍从河南老家来到齐齐哈尔打工,干起了收购废品的活儿,8月4日这一天,他把买下的五个铁桶拉到废品收购站,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五个铁桶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工作人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因为这桶从表面上看来,就像小啤酒桶似的,这么高,它既没有个尖又没刺,咱们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炮弹或者咋的,咱们总干这个活。

  都意识到这套东西,咱肯定是不收的,当时他在那拆,还拿斧子 ,咣咣砸,一直折腾到下午一点多,将近两点。

  由于和毒气桶接触时间过长,芥子气已经侵入了李贵珍的全身,李贵珍生命垂危。

  废品收购站的女老板牛海英也在当天住进了医院。她说:有八天,我就觉得就像在黑的大山洞一样,我就觉得四处无光啊,我精神没有一点希望,我就说这眼睛完了,我这终身就完了,而且800年的眼泪,我可以说相当于800年,就是躺那儿不动,它就自己哗哗整夜整夜整日整日地流。

  1822年,德国人研究出了芥子气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率先使用,芥子气毒气的死亡率占毒剂总伤亡人数的80%以上,直到现在。芥子气仍是现代战争中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在封闭完好的情况下,其毒性可以保持100年不失效。


  12岁的王磊双脚被感染,他所遭受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个孩子要换药的时候,整个这一个二楼啊,护理的都掉泪,那孩子哭得简直就没法想像,那孩子哭就一声比一声高,要不说你就站不住脚,就头一次给他揭痂的时候,揭一次换药,整个那个病房的人都哭了,都掉泪 ,没有一个不掉泪的。他一声比一声高,你的心都随着他往上提。

  8月15日,王磊做了第一次植皮手术,在以后的几个月内,王磊至少还要做3次以上这样的手术,由于没有特效的解毒剂,芥子气毒素将永远留在他的体内,伤害他的一生。王磊的噩梦是从光着脚踩上这些土开始的,土是王磊的爸爸拉来准备垫家里院子的,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土是有毒的,8月4日这天,这个胡同的街坊邻居先后有9个人中毒住院,他们中有4个孩子,其中包括任大妈的儿子和孙子。她说:这个儿子突然住院了,孙子感染上了,媳妇轻微感染,还搁那伺候他俩,三口人全进去了,你说我是建国后生人,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三代人又受它害,第二代第三代都受它害,咱们应该讨个说法,我们这代人参与了,下代人就能看到成果了,一定得求个说法,我不是想说发什么洋财,要日本赔我多多少钱,就是我的人格,我中国人的人格。

  8·4事件之后,中国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严正交涉,要求其妥善处理此次事件,并重视日本在战争期间遗留在中国的化学武器问题。在中国政府的强烈要求下,8月9日日本代表团来到齐齐哈尔,对此次事件进行调查,8月16日,日本派出医疗代表团到医院看望伤员,并与中方专家共同商讨治疗方案。那一天,任大妈也在现场。

  任大妈说我不让他走,我说啥把他截住。你说不是你造成的,但是你得给我们说个公平的话,当时气得我,你把这个东西全带到你们日本去,你不能留在我们中国,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就这么喊的,他们说, 老太太他听不懂,但是他能看到我这个气愤劲,他理解这个。太可恨了,我丈夫,我们家四五口人,都指着他靠打工维持生活,你说这躺炕上啥也不能干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你说啥后果不知道,就这么不说就走了,也不给我们什么个答复啊,咱们也不是说要打他,也不是说要骂他,咱们也是明理,就是说你已经埋到这儿毒气了,但是不是你埋的,已经造成现实了,怎么能避免再少伤中国人。这类事情以后,怎么给一个中国人一个心理平衡,是吧。就是像两人打仗似的,你给我个道歉我心里也是痛快。

  从1995年开始,律师苏向祥义务为中国芥子气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并代表受害者向日本政府提出诉讼。8·4事件发生后,他很快赶到了现场。他说第一感觉,以前就发生过,今天又发生了,以前又想起来,因为我们处理过,代理过的这些案件,遗弃的毒气桶或者炮弹都是这样的事情,就好像来到了从前,现场那样感觉,你认为这个事件,通过你自己的判断,能不能有能力判断这个东西,以一般的常识,不好判断,没想到这是日本留下的,没想到,就知道这里有东西,什么东西不知道,知道这样的东西谁也不会碰。

  解放后,齐齐哈尔还发生过两起和8 4事件极为相似的芥子气伤人事件,最早的一起发生在1950年,1987年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就像8·4事件一样,齐齐哈尔第一师范学校也是在挖地基时发现了一个铁桶,当时人们对它一无所知。我没想到这是芥子气,我虽然是学化学的,我没有见过芥子气,我就用手蘸了一点儿,抹一抹挺滑润然后再蘸点,我就往这个手抹一抹,大概在四个小时以后,这时就感觉疼了,火辣辣的疼。

  8年后当我们再次见到崔老师时,由于芥子气对脑神经的损伤,他已经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他的儿子说:爸爸傻了,痴呆,爸爸你能说两句吗,你说两句,你这是什么伤,芥子气伤。

  什么人的芥子气,日本人留下的,多少年了,三十来多年了,这年代他搞不清,不对,1953年,他这儿不出汗,这个胳臂永远不出汗,他把那个玩意儿抹上以后,结果抹得那个全钻进去了,它特别腐蚀往里头钻,烂的肉 ,往下烂的肉都看见血管,血管嘣嘣跳,都露了。

  1950年,和崔老师一起被感染的教师共有8人,其中一人还从桶里舀出一点液体喝了下去。1995年崔老师曾接受过采访,那时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去看他,他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他叫唤,喘不过气来说要把他憋死了,两个手就拽这个脖子,他说把我憋死了,要把我憋死了,他喊我的声音,他说崔老师崔老师,发生一种惨叫的声音,很难过 ,眼睛都红了,没喊到十来分钟了,他就喊不动了,呼吸越来越薄,大致是距他喝的时间,就三十多分钟他就窒息了,不行了。

  1995年崔英勋和8名中国芥子气受害者一起向日本政府提出诉讼,2003年5月15日,日本法院做出裁决:一审驳回中方原告的诉讼请求。


  1950年崔老师和他的同事受到了巨大伤害,37年后,同样的事情第二次在齐齐哈尔重演。

  1987年齐齐哈尔富拉尔基区煤气公司施工时挖出了一个奇怪的铁桶,公安局请一重职工医院的医生来进行检测,王建丽赶到了现场,那一天到达现场的还有医生李国强。

  这桶呢,现在我回忆,就跟咱们齐齐哈尔挖出来的8·4事件的(桶)是一样的桶,当时我记得好像是还可以隐约辨出来,桶周围好像还有黄杠,打开以后从桶里面冒出来好多非常蓝的烟,当时那个气味。那眼睛辣得一点都睁不开,我俩说这味这么难闻,什么东西,蒜味儿扑鼻子,太难闻了,整个眼睛红肿,皮肤变黑,满手都是水泡,都已经腐烂了,泡特别大,而且呼吸困难,面部青紫。而且为什么皮肤就黑到这种程度,那种痛苦程度,简直就像是把这个人整个毁了似的,那时候我才二十九岁。

  王建丽没有想到,这一次中毒会使他一生的命运发生改变,16年芥子气后遗症一直困扰着她,同时也给深爱着她的家人带来无法诉说的痛苦。眼睛的粘膜破,其他的粘膜也随着破,破了以后刚刚好,再破,肯定是挺痛苦,可能这漫长的15年,对我最痛苦的应该说是这个,其实对我爱人也挺不公平的,他挺压抑的,他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而且从来不愿意提,从来也没有在别人跟前埋怨我,我们俩在一起曾经也说过这个问题,也曾经在一起哭。我现在就是逃避,不要人跟我说芥子气,不要有人跟我说谁谁谁怎么了,我现在就是关掉电视,不想去看它,包括我的家人我爱人,我们两个人这些天晚上不去看电视,觉得心里那种委屈,不平衡。

  16年来亲人的理解和家庭的幸福使王建丽受到伤害的心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芥子气因其在体内会造成免疫功能下降,一旦有其他病症发生将很快去世,在和王建丽一起感染的就有一名很快去世的医生。我没敢去送他,但是在走廊的时候,一直在听着李国强哭得特别特别厉害,好多医生护士出来说李大夫怎么这么哭,哭都成这样了,我们心里最明白,我们自己在哭什么,也是为她的不幸,为我们自己,康大夫的路就是我们将来要走过的,所以说大家非常痛苦。

  建国以来日本遗留化学武器受害者已超过2000人,2003年8月15日,齐齐哈尔8·4事件中毒最重的患者李贵珍病情加重,而这一天正是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纪念日。6天后,8·4事件中毒最严重的患者李贵珍抢救无效死亡。10年前,李贵珍从河南来到齐齐哈尔,今年年初,他把儿子李欢从河南老家接来,一家人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8月22日,中国外交部向日方提出严正交涉,要求日本政府承担应负的责任并向受害者和中国人民做出必要的交代,8月23日,日本政府对李贵真的去世表示慰问。

  2003年5月,日本派遣的工作人员抵达石家庄,查得侵华日军当年遗弃的52枚毒气弹。按照《禁止化学武器公约》,2007年日本必须彻底带走遗留在中国境内的化学武器。

  据中国方面初步调查,在中国境内约有200万枚侵华日军遗弃的毒气弹分布在十几个省市,这些化学武器埋藏于地下,一旦泄露,还会有更多无辜的公民随时受到伤害。

(编辑:张丽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