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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秋水伊人远】

央视国际 (2005年04月01日 09:36)

  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五女拜寿》的开锣。说起来好笑,一个看戏的,居然也会紧张得心砰砰跳。想起来真快啊,转眼已经二十年!二十年,我已从一个懵懂少年长成了年过而立的成年人,回首青葱岁月,点点星星,记起的都是温馨时刻。那时候,她们是多么年轻啊,声音是多么美啊,剧场里是多么的火暴啊,观众们是多么的热情啊!

  其实前两个礼拜,我已经在电脑上下载了《五女拜寿》的电影重看了一遍,当时的感觉也是极其激动,一部戏,过了二十年,仍然叫人这么牵挂,不能不说是一种成功,看了之后仍然觉得那么好看,不能不说是一个经典。然而昨天的我却更加激动,因为我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些演员,看到她们,就象又回到了少年,看到她们,就象看到自己,在岁月的风雨里一步一步地走来。很多时候,我们不会记得自己已走过多少人生的道路,蓦然回首,才见到身后那重叠又重叠的青山和青山外隐约难见的家园,而昨天,我就是做了这样的一次回望,望见了那渐行渐远的青春。

  说实在的,戏不怎么很好,绝大多数人都显出了明显的老态,一开场四对小夫妻出来的时候,怎么也不象粉妆玉琢的少年夫妻,倒象是才干完家务哄完孩子的老妈子们。演大女婿和二女婿的邵雁、陈筱珍是原版没错,只是嗓音大不如前,电影里那种清亮的雏凤之声已不可再闻,在扮相上也臃肿了许多。我心里很是为她们可惜,记得当年在电影里,两个人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的,一个学而无德,一个富而无才,一个坏得阴险,一个坏得愚笨,很是生动逼真,而且唱得有板有眼,绝对的可造之材。不知拍了电影后两个人又演过些什么,好象是从此沉寂了起来,如今再见,无论唱还是演,都难见当年的灵气了。同样的还有演四女婿的傅江风和演双桃的吴海丽,从声音到身段都走形得厉害,令人唏嘘。就连老夫人徐爱武和董柯娣也不复当年的爽利劲头,多了一些熟极而流的习气,少了一股青春逼人的锐气,幸亏董的演唱仍然很到位,才没有令我感到过分的失望。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何与方雪雯离开舞台已久,一下子唱不动这么大的一台戏了,剧中最主要的三个角色先是由颜佳、江瑶和朱丹萍出演的。颜佳这个演员我看过几次,印象是扮相非常漂亮,声音极好,可算是小百花的后起之秀,但她的演唱技术不怎么样,徒有一副可与何英比美的傅派好嗓,却没有何英那样节奏处理丰富自如,声音操纵灵活生动的唱法,听起来比较死,感情出不来,有一次听她唱《行路》,感觉完全是在唱歌,毫无悲愤痛心的情绪。昨天她的唱仍然是犯了这个毛病,不过似乎她对这两段很下过一些功夫,所以基本上也还中规中矩。江瑶其实也是小百花的元老了,在电影里就是她演的五女婿,而且她的范派原就唱得不比方雪雯差多少,所以由她来代替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她以前没演过这个角色有点紧张,还是我看惯了方氏邹应龙不习惯,感觉上她似乎演得有点放不开,有点“端”着的味道。至于朱丹萍,只要看过电影,就知道她是不能和何赛飞比的,当然她昨天的表演还是很认真的,而且比后面的何赛飞要好,但珠玉在前,想要复原当年何赛飞的翠云,只怕是很难的了。整个上半出里我觉得最出彩的,是陈辉玲和俞会珍,比之当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看新版《陆唐》的时候,觉得陈的嗓音和演唱水平下滑得厉害,昨天一见,却又是焕然一新的面目,身段、表情、口气配合之老到纯熟简直炉火纯青,虽然没有一句唱,却赢得台下一片喝彩之声,虽然同样年届不惑,却俨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势利小丫头。可见时间并不是可以磨灭一切优势的,有时候岁月也是一种财富,就看你是否善于珍惜和利用。在走了何英与何赛飞的这些日子里,陈辉玲始终兢兢业业地坚持着自己的舞台生涯,正是这一分执着,让她有了今天的飞跃,让她有了这不用一句唱就能赢得满堂彩声的演技!

  其实不用说,昨天看戏,最主要的就是看下半场!就是看那一张张久违的面孔重新又出现在舞台上的一刻!果然,剧场里的观众也都是人同此心,当何赛飞“冰冻路滑雪纷飞”一出场之后,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期待着看到这个会唱戏能演电影的美人带给我们熟悉的惊喜。然而岁月毕竟无情,唱戏毕竟不是演电影,“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师傅知道,十天不练,观众知道”,何况是阔别舞台十年有余!何赛飞的声音不象以前那么甜润了,原先轻松自如的唱腔,今天听来有了一丝生涩,华丽的高音听起来也有一点吃力,虽然身段步履依然轻捷美妙,但表情口型却不象当年那样自然贴切,反而眉目浓重过于夸张,处处显着竭力求好又力不从心的尴尬。我不想责备何赛飞,因为她是一个聪明绝顶很有自知之明的好演员,她曾对人说过不再演越剧的原因:“演戏是很辛苦很有要求的,对身体、对嗓子、动作要求都很严格,真要演,一定要把功夫练到家,做好了准备才演”!然而她还是演了,虽然演的只有一小段,却是唱做并重难度最高的一段,她为了什么?为了对青春的纪念与热爱,为了铭刻着自己青春岁月的越剧!我们还能说什么呢?相比之下,何英与方雪雯比她幸运,在这一场里的唱,并不是她们原先在剧中分量最重的一段,而且何英开场时三春思念丈夫的那段还给去掉了,所以她们的复出显得更成功一点。但我还是觉得何英的声音和唱腔也不如过去那么婉转自若了,倒是方雪雯的功力不减当年叫我欣喜若狂,不知她是不是在国外还常常练嗓,或者是为了这次演出卖命地准备了一番,总之她的声音、演唱、身段、表演都未失当年的水准,就连扮相也并没有明显的老态!相信当时现场的观众一定是幸福无比,真好象“老天爷他还我珠归掌上”,在找了十年之后终于寻回自己丢失已久的宝藏一样了!

  说到底我们还是要感谢茅威涛,如果不是她的策划,小百花是不会有昨天这样的一场《五女拜寿》的,如果不是她这些年创出的诺大声名,《空中剧院》是不会播出这出《五女拜寿》的。虽然昨天她的邹士龙看上去苍老了一点,虽然,她的嗓子也不如过去那么清润和婉,但我看得出,她在竭力寻找过去的那种感觉,她的唱也极力在向当年的味道靠拢。应该说她昨天的表现还是很上乘的,只是表演上少了过去的清纯羞涩,多了些技巧性的东西,演唱上虽经注意,但几年来新唱法的习惯积重难返,一不小心露出了些许不合谐音。这又使我想到,一个演员确实不能只演一种类型的戏,很容易使自己定型,难有突破。茅这几年尽演失意文人和沉重的文化命题,使自己不论演什么都带上了一种“凝重”的色彩,反不如陈辉玲在惯演花旦之后转青衣,两项都能熟练胜任,戏路宽了,表演的语汇也丰富了。

  昨天还有一个看点就是茅威涛戏后的谈话,我很感动于她对越剧的热爱和思考,她也很会讲话,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我并不能赞同她的理念。越剧固然是从一个乡村小剧变成了一种都市文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扔掉自己淳朴天然的本质;她可以精益求精地追求更多的文化气质,但并不是说从此就要只为城市知识分子服务,而不再顾及乡村人民的需要;她固然需要具有更深的文化内涵,但并不是就从此要变成一个让人们受教育的教条性课本。一个好的戏剧,应该是雅俗共赏的,它的文化内核应该是隐性与显性并存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言:“经学家看到易,道学家看到淫,才子看到缠绵,革命家看到排满,流言家看到宫闱秘事……”,好的艺术品可以深看,也可浅看。一般老百姓看《陆唐》就是看一个爱情悲剧,心理学家却可看到性格的悲剧,而社会学家又可以看到人性的悲剧。我们不能只追求虚无飘渺的“道”,而要把道归置到人们熟悉的生活常态中,让人们先感动,再思考,而不是强迫人们思考,世界上所有的文化都是自发形成的,不是由什么人灌输形成的。更何况仅仅一个文人的命题又怎么能穷尽文化的渊深浩淼呢?所以以前的越剧绝不只是单纯的才子佳人(其实才子佳人也可以有文化深度啊,比如《陆唐》),她只是选取自己比较熟悉的生活来演绎对复杂人生的种种想法,而单单几部反映文人命运的作品也绝不可能突破所谓“局限”!越剧的很多局限,是与她的行当少、功法少有关系的,比如没有小生和花旦的戏很少,比如单纯的武戏几乎没有,这就局限了她的题材和表现范围,如果要突破,在这几个方面都可以想办法,单单表现文人题材,把自己的争取对象局限在城市小知识分子的范围,路恐怕会越走越窄的。我还是想劝茅茅,真的应该突破自己,你从来没演过喜剧、反派、武生,为何不试一试呢?

  最后我还是要说,尽管这次演出的水准不尽如人意,但意义却是非凡的,它让我们看到了这么多久别的演员。不要说你们已经老了,不要说你们太久没唱了,你们才四十岁,文革以后袁、范、傅、徐等老艺术家已经五十多了,十年没唱戏,一上台照样神采奕奕!只要热爱这个职业,只要下得了苦心、苦功,为什么不能恢复以前的状态呢?你们看观众是多么热爱你们啊,是多么热爱好戏啊,我们从没有抛弃过你们,也没有丧失过希望,请你们也不要抛弃舞台,放弃努力吧。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青春如花不会第二次开放,但我们的心永远象春天暖巢,等待燕子栖息。

  (作者:【秋水伊人远】)

责编:史冬莲  来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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