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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北京旧城的根本性改造,很快波及到了北京中轴线上的建筑,学者王军在他即将出版的著作《城记》中,记述了五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学者 王军

  对于中轴线上的建筑,梁先生一直是非常的爱护,那么中轴线上的建筑的拆除对他的刺激是很大的。你比如像永定门瓮城,1951年年底拆的。第二年又把阜成门的瓮城给拆了。那会儿梁先生到苏联访问,回来之后就知道没了,气的,说,怎么没跟我讲,气得不得了。那么后来又拆地安门,我看他的很多档案上反映他的情绪,他说现在关键是要考虑怎么把地安门给保护下来,地安门是皇城的北门,也是中轴线上很重要的一个建筑。我们得早点做规划,否则要被动。但他说过这句话没几个月,地安门就荡然无存了。

  1954年,地安门拆除。

  1954年,长安左门、长安右门拆除。

  1957年,永定门城楼箭楼拆除。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面对他钟爱的城门和城墙被拆毁时,梁思成曾经说过一段著名的话: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的一块肉,剥去一块城砖像剥去我的一层皮。然而,急速前进的历史并没有眷顾于那曾经在风霜雨雪中挺立了八百年的老城墙。

  作为一个有着强烈的良心与责任的学人,梁思成并没有因为挫折而停止他的建议与呼吁。1953年,当听说北京的牌楼和牌坊也即将因为改善交通而拆除时,梁思成更加不能平静了。

  梁思成晚年夫人 林洙

  当时吴晗先生他是北京市的副市长,作为北京市的副市长,他是要坚决执行这个指示,可是梁思成是一个坚决要保护这些牌楼的,所以他就跟吴晗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有一次就吵得不得了了,后来没办法了,他就直接就跑到中南海就要去见周总理。当时就是在历代帝王庙前边有两个,东西两个牌楼在帝王庙的东西边,中间一条马路。他就说,你看,从这个地方,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通过这个庙看过去,是非常非常美的景致。后来总理笑了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历代帝王庙前的牌楼拆毁前,梁思成拍下了这张照片,今天的人们却只能凭借想象来描绘梁思成心中那幅夕阳无限好的美景了。

  梁思成为保护古建筑所做的努力也曾经为他带来几次胜利,其中之一就是对北海团城的保护。团城曾是古代帝王的观景台,登上团城,旧京白塔碧湖,绿树红墙的景色被称为天下第一美景。而团城脚下的金鳌玉蝀桥及两侧牌坊,更构成了画龙点睛的效果。而此时,为了贯通阜成门至朝阳门的东西马路,一些工程负责人在讨论会上提出了拆掉团城和金鳌玉栋桥的决定。

  梁思成晚年夫人 林洙

  他特别特别的生气,然后就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说,既然你们认为一定要这样,修一条笔直的马路,那你们有什么可讨论的,不必讨论了,你就把团城拆掉,把金鳌玉栋桥拆掉,修一条笔直的马路通过去好了。所以他就不再讨论了,直奔中南海,找到周总理,就跟总理说了,这个团城为什么一定要保护下来。总理亲自带着苏联专家,视察了一下团城,就决定团城不再拆除,就保留下来了。

  在那个破旧立新的年代,梁思成保护古建筑的理想毕竟是不合时宜的,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势必会淹没于声势浩大的建设浪潮中。然而,今天,当我们再次以冷静的眼光去重新审视这些当年拍摄的影像资料,我们不禁会想起五十年前梁思成说过的话,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我敢于争论,一个人没有主见是不行的。时任北京市市长的彭真曾笑着回答他说,你在对待古建筑方面,简直是个暴君。然而,人们又怎么能够想象出梁思成象个暴君时的样子呢?在人们的眼中,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又是那么谦和。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北京外城城墙基本被拆除。随着1965年地铁的开工,内城城墙的拆除工作也随即开始,至1969年文化大革命期间更是达到高潮。此时,病中的梁思成在家中听说了即将拆除西直门城楼的消息。

  梁思成晚年夫人 林洙

  拆西直门,忽然听说发现西直门城墙里边包着一个元代的城门洞,哎呀,梁思成简直兴奋极了,他就跟我说,你能不能到西直门去帮我拍几张元代的城门洞?哎呀,我当时想都没有想,我说你干吗呀?我说咱们现在躲都躲不过来,我还往枪口上撞。我记得他,我刚说到这儿,他就特别特别痛苦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我觉得,我忽然意识到,我这个话说得太过分了。我就说,其实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丈夫的健康。可是我觉得他已经非常的难过,非常的难过了。

  偶然的机会,我们看到了这些当年林洙没能拍到的照片,他们来自梁思成的学生,今年已经七十岁的罗哲文。

  梁思成学生 罗哲文

  西直门当时是保存最完整的一个城门,有箭楼,有城楼,有瓮城,有栅门,有栅楼。当时这个要拆,我就照了像。从开始拆,搭上架子,然后拆了一半,后来全拆出来了,我差不多隔几天去看。

  然而,因为当时的政治环境和健康状况,梁思成已经没有机会再看到这些照片了。1972年,梁思成结束了71年的生命历程,也是在这一年,有着八百余年历史的北京城墙彻底拆完了。

  历史从起点又回到了原点,当年梁思成构筑在城墙之上的理想,如今在这段北京城仅存的东便门明代城墙遗址上实现了。尽管,这梦想姗姗来迟了半个世纪,但这毕竟是一段圆梦的城墙。远处的现代建筑提醒我们,今天的北京,正以惊人的发展速度展现着现代大都市的魅力。与此同时,如何保留北京古都风貌,仍然是今天许多人正在研究和探讨的课题。

  黄艳作为北京市规划委员会的规划师,多年来一直从事着旧城保护和规划的工作。

  北京市规划委员会高级规划师 黄艳

  旧城保护其实是一个特别复杂的一个课题,而且我们觉得不是一个今年明年就能完成的一件事情,它必须是一个长期的,有政策支持,有一个滚动的、良性的方式来持续地完成下去。所以我觉得这是我们今后不是一个时期、也不是几个十五计划能够做出来的,可能是今后几十年一直要持续下去,才能保证它自己的活力,保证它的价值在这。

  据黄艳介绍,目前北京市已规划出30片历史文化保护区,占旧城面积的四分之一,这个面积还将继续扩大。与此同时,作为北京市中轴线南段起点的永定门,也即将恢复重建。

  北京正在改变,历史终将远去。然而,或许只有留住昨天的记忆,我们才能更加清醒地面对今天和未来。

  编导:叶晶

  摄像:张又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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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纪东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