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宾身份及观点:
汤敏 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博士 (赞同)
王晓辉 北师大教育学院研究员 (反对)
观察员身份:
学生:张檬、李嫣、林凯、董璠、殷英、杨申
职员:王延泽、佟思闻、李静、王娜、李宏伟
编辑:王肇辉
主持人:汤先生您认为,这四年来的高校扩招应该怎么评价它呢?
汤敏:这四年的高校扩招,刺激了内需增长,我们上几百万学生能够从一个高中生,变成大学生,提高了一个档次,把整个我们的人才储备,大大的增加了,那么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呢,益处非常大的。
主持人:王先生,您怎么评价这个扩招呢?
王晓辉:我是非常赞成我们国家的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整个发展趋势。但是针对我们国家的国情,这个步伐,应该迈得慢一些,用简单的话讲呢,高校扩招应当缓些。
主持人:你觉得现在就业压力是不是变得很大呢?
汤敏:这是一个现实情况,我们应该注意,就业难的问题,不仅是大学生的问题,我们全社会现在都就业难。这个只能说是一个短暂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比如说刚才您谈的这个大学生的叫就业市场的问题,我个人很反对就业市场的方式,它并没有真正反映就业市场。
王晓辉:我觉得不应当苛求我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说我们读大学,目的是什么?无非或者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获得更好的职业,甚至说更好的生活,这个没有错误。那么在几千年积淀下来的文化传统,和我们至少几十年高等教育发展模式的状况下,我们形成的这种思想状态,要求一下子转变过来,这不可能的。
汤敏:我不同意这种观点,大家想想,我们当时高考的时候有多难,我们思想转变可能比较慢,所以我们为了等思想转变过来,所以上百万的同学不让他上大学,让他失去人生一个最重要的一个发展的机会?
王晓辉:上大学这个需求欲望是相当大的,不仅是我们99年扩招以来这几百万,要多得多,可能成几倍的数字,这些学生都要上大学,我们能满足得了吗?说我们这些大学生毕业,可以选择到中小企业,可以到私营企业去,可我现在没有数据调查,但是至少从我们国家宏观调控来讲,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统计数据,预示这些企业,已经敞开大门,欢迎这些大学生去。找不到这种数字的依据。
汤敏:这些数字本身是一个要试措的过程,现在从宏观角度来说,我们的民营企业发展非常快,中小企业发展非常快,我们目前新增的就业从1995年到现在,不仅是大学生就业,所有新增的就业几乎全部是民营企业创造出来的,那么这里头它一定会有对大学生的需求,这个转变观念的问题。
主持人:在发达国家,他们的教育普及率比较高,这些国家可能也存在一个,从精英教育向大众化教育过渡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观念转化的这个困难期?
汤敏:这个问题我想有两个问题,一、别的国家扩招,不像我们以这样比较快的速度扩招,它的市场经济是长期形成的,它的大学生该自己找工作,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而我们的大学生,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国家要分配工作,所以大家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王晓辉:我跟大家回顾一下这个历史过程,它大体的高等教育发展高峰是在60年代,这个恰好跟它的人口出生率吻合,同时,它的经济发展,也正是它起飞的时候,等于说它两条轨道是并行的,而我们国家呢,在经济上并不太景气的时候,我们突然提出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一下子当年扩招了50多万,这样就一下子把这些学生的就业压力推到市场。
汤敏:我不同意这种观点,我们当时在扩招的时候,1999年是亚洲金融危机最高潮的时候,但是那时候,所有经济学家包括政府,包括学者,包括老百姓,都期望四年以后,经济可能会好转。但是任何人也不能预计,现在大学应不应该扩招,四年以后情况怎么样,我们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们有信心,四年以后,中国经济肯定比现在好。
王晓辉:还有一个疑问,我们经济增长,曾经在90年代是一个突飞猛进的时期,我们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大概高于10%,而我们教育经费,在90年代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在两点八左右徘徊,甚至还得往下降。我不大理解在这里,在经济发展的时候,我们应该首先想到教育,但实际上,我很遗憾,我们经济学家在那个时候并没有提出来要发展教育。
汤敏:中国的适龄青年,从18岁—22岁,入学率是7.5%左右,那么在菲律宾、在泰国,这些跟我们是同等发展水平的,他们的大学适龄青年入学率是30%-32%,那么为什么我们的经济增长的速度比菲律宾高两倍以上,我们经济总量也不会比它少,这个说明,我们现在有结构性的问题,说明我们里头有很大的潜力可挖。当时的亚洲金融危机是在最紧急的关头,当时国家提出了要扩大内需,老百姓需求最大的,实际上是教育,我们早就应该扩招了。
主持人:后来有没有起到拉动内需的作用呢?
汤敏:国家在高等教育多投了800亿人民币,在这几年里头,我们一个同学一年从交学费再消费等等全部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人民币,现在我们扩招,从100万现在扩招200万,这就多了100万,每年的消费就100亿人民币,中国在过去的四年里头,新盖的学生宿舍,新盖的学生食堂,是50年的总和,这是一个巨大的发展,这些都自然会拉动了消费。
王晓辉:我觉得事实不那么乐观,我们这么算一下账,我们大学生假设实际消费是一万元,但实际上,他有一个基本消费,上不上大学他都要消费,还有我最近看一些材料,在经济学上,有个叫挤出效应,我们现在毕竟不是达到了完全小康的社会,不是说每个家庭都有足够的能力,那么他势必要占其它的领域,比如说,本来我可能要买车了,但是因为有大学生,我就只好暂时放弃,所以这个挤出效应,我们也不能忽视。
汤敏:如果一个家长,他宁愿把电视机晚买一点,汽车晚买一点,他先把孩子送到学校去,这说明这个家长认为,把孩子送到学校,他的投资的回报比他现在赶紧去多买一个汽车,或者多买一个电视机更重要,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王晓辉:教育学上就面临一个严峻的挑战,它如果不断地扩大规模,必然要影响教育质量,这跟经济不一样,经济是有规模,有效益,如果班级中的学生人数扩大,那么就可能影响到教育质量。提高教师的质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教师要通过长时间的培养。
汤敏:我们在1998年写这个文章的时候,中国教师跟学生的比例是一比七,是全世界几乎最高的,欧美这些发达国家,教师跟学生比是一比十五。
王晓辉:不同学科,它要求不一样,比如这个千八百人上大课,这个在文科领域中是司空见惯的 导师把他的思想讲给大家就可以了,但是在工科,在医学,我们必须得有足够的实验设备,而这个不可能在学生很多的情况下来实施的。
汤敏:实验设备是需要投资,我想作为中国这么强有力的工业基础来说,可能第一年造不出来,只要有投资,我们整个经济就得靠这种,才能够发展起来。需求是创造出来的,不是等来的,等到这些全部已经做好了,我才去多招些学生,正是这种思路,所以我们大学入学率远远低于我们同等国家的水平。
主持人:我们听听观察员的看法,因为他们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林凯:我很同意刚才汤先生说,就是说不管有没有扩招,实际上就业压力都是存在的,但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扩招是高校,而不是针对底下的一些乡镇或者中小企业,来扩大其它一些较低层次的教育的规模,来适应实际的需求呢?
汤敏:关于中国的中等职业教育,在扩招之前已经扩大相当大了,这个不是说国家没考虑这个问题,国家一直在做,那么当时为什么考虑大学扩招呢?因为大学那时候是需求最高,而且比较差的,扩大比较少的,所以从这个启动。
张檬:在考虑大学扩招的同时,有没有想到大学扩招以后的事情,现在高考相对来讲,比以前要容易一些了,但是大学毕业以后,一方面人去找工作,另外更多的人,觉得找工作太难了。
汤敏:如果我们扩招20万,是不是大家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满意的工作呢?这对于212万来说,减除30万,40万是不是刚才所谈的问题都解决了呢? 并没有解决。
王晓辉:这不是一个算术问题,我们在当时扩招的同时对就业的设想是不是做了很充分的准备?这不是很乐观。汤先生讲即使没有扩招,我们也将面临就业比较严峻的形势,只不过这个严峻形势更加重了。
汤敏:如果按照您刚才的想法,当时不应该扩招,而应该减少,把当时的学生减一半的话可能这个就业问题更小一些。
王晓辉:减少到零,肯定没有就业问题,前提是说我支持扩招,但是这个幅度要放慢一些。
汤敏:现在问题就是这个问题,如果说扩招了这40万,正好是多出了市场这个,还是说我们现在存在着问题,是整个教育系统的问题,是整个市场的问题,是整个大宏观经济的问题。
王晓辉:还有一个问题,叫超教育现象,就是说由于就业市场的紧缩,大学生求职的数量远远要高于可供的职业岗位,退而求其次,我大学生做高中生,职业高中生可以做的工作,这叫超教育现象,这给教育资源带来了浪费。
汤敏:存在还是说已经超了,这个现象不是社会整个的情况,因为这个超教育不超教育,就看你怎么衡量了。
王晓辉:这个是社会定位,你可以降低到这个高中生,也可以提到研究生,这个是有个社会公认的标准,所谓超教育它是和社会的公众心理相适应着。
主持人:汤先生的意思是说,有时候您理解的那种超教育,其实是正常的,是我们国民素质普遍提高的结果。
主持人:那么下来呢,就需要大家来表态,如果支持王晓辉先生的观点,就请放蓝块,支持汤敏先生的观点,就请放红块,请表态——最后的投票很均衡,6:6。
杨申:我方比较赞成汤先生的观点,教育在经济放缓收入预期比较低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充电,在今后的大市场的环境中不易被市场所淘汰,所以说大学生从技术员干,从技术工人干,是很正常的一个现象,大学生就应该按照自己的所想的,所定位的这个目标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林凯:刚才我听了红方的发言,解决扩招所带来的负面的社会问题,就是说要改变人们的观念,然后重新给你定位,包括社会对大学生的定位,大学生自己对自己的定位,我想说的是要改变这种定位,要改变这种观念,不是不可能,但是很难,至少短期内是这样。
主持人:回顾这几年的扩招工作,不仅仅带给社会更多的大学生,更多的劳动力,同时也有很多宝贵的经验,值得我们不断地去评价,去回味,最后能够帮助我们做出更好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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