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我看你的简历,其实你是一个在大山里头长大的孩子,那父母亲做的也是一份脚踏实地的工作,一般地来说,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的话,父母呢最喜欢的就是孩子也像他们那样脚踏实地,那时候你爸爸妈妈为你找的第一份工作是什么?
巍崴:是一份正式工,那个时候,正式工的机会和待遇是非常好的。
黄文:那是做什么呢?
巍崴:具体就是在流水线上检测产品的质量。而我在里面看到的场景是很多人在聊天,在打麻将,然后我就走掉了。
黄文:你刚刚踏入社会,刚刚开始工作,你自己有什么其它的实力能够证明你自己,你如果不做这份工作,你可以有另外的一份好工作吗?
巍崴:我觉得我这个人应该是充满想法的人,觉得找工作并不是一件很难的问题,就是我上班那天,我一看到那个情况的时候,我就很无聊,我就翻报纸,翻报纸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招聘启示,就是招聘摄影助理,当时的时候,我对摄影是一窍不通,但是我觉得这个影像的东西应该和我想象的东西是比较贴切的,所以说我就决定去应聘,那天去的人很多,报名的人都排了很长的队,一直排到街的对面。
黄文:你自己也说,其实呢在这之前你对摄影是一窃不通,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然后又是在那么激烈的一种竞争之下,那你觉得你最后得到这份工作的杀手锏是什么呀?
巍崴:我的热情,我的年轻冲劲,还富有活力,还有亲和力。
黄文:就凭了这个,你老板就想这个小伙子,如果去打杂的话,肯定是一个非常勤勉的这样一个小工。
巍崴:他其实要的可能就是一张白纸,不需要的是专业的东西,他需要重新来培养你带动你以后工作的这种精神。
黄文:到了这家影楼去工作了之后,你实际上是从零学起,从一个影楼里面的一个帮手,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摄影师,那么在整个的这个过程当中,你怎么样学习呢?
巍崴:有几个阶段,最开始当助手的时候比较被动,那个基本功和一些技术技巧可能慢慢得到完善。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变成主拍摄影师的时候,感觉是说在这个公司中,我可能是数一数二的,再往上去的时候,可能这个城市里面我觉得我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到了97年的时候,感觉每次创作出来的东西,都差不多,而且根本就达不到我自己想要的(效果),有一天我就突然想到,我说,如果我去买几本书认认真真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答案,我有这个冲动和想法,其实我那个时候我买书过来看,只是为了满足我在心理上的那种平衡感,只是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黄文:你并不敢肯定那个书里能够给你带来让你进步的因素。
巍崴:就是让别人感觉到,我巍葳在看书,我会比你们更多的有想法。
黄文: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在做样子,你买的是什么书?
巍崴:路过书摊的时候正好有三本书,艺术史的书,是剑桥艺术史。
黄文:噢,那个书其实不是太好读的。
巍崴:对我知道。我当时拿到的时候,我觉得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说我最开始规定我自己,硬性地规定自己每天看十个页码,完成任务。
黄文:噢,咬着牙往下看。
巍崴:看了十几天,好像没有什么效果,看着看着,有的时候睡着了,完全非常的艰难,我觉得这个过程,太让我记忆犹新了。但是后来我觉得,我告诫我自己,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什么坚持下去,是什么给了我一个动力呢?是因为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章节,就是讲到埃及的雕塑史的时候,正好讲到一个原则,就是我当助理的时候有一个固定的姿势,就是肩膀它是斜对着镜头的,当时我特别不明白这一点,但是确实,它要比正面的两个肩对着镜头要好看得多,这个问题,一直缠绕在我心中,没有得到解决,自从我看了那本书,看到那个章节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原则了。它讲的就是肩间的线条,这个平衡线和那个髋围那个线条不能平行,要错开一个角度,这个原则在雕塑史上叫做对偶倒列的一个原则。所以说当我看到这个时候,我非常有共鸣感,我觉得,我这个答案能够在书上能找到了,我想可能更多的东西,我在后面就会慢慢地找到,所以说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坚持看下去的。
黄文:我看你的这些现有的照片里面呢,它出现两种相互矛盾的影像,有一种看起来是呢是一种很甜美,很漂亮的商业化的照片,另外一类照片是人像摄影作品,它显出一种诡异的那样一种色彩,你怎么会同时发展出这么两种风格来呢?
巍崴:我自己的风格好像是不能够定性的,不能够只说我只能拍一种风格,我觉得每种风格我都会去尝试。像这种比较有商业价值的东西,是满足商业上的运作,这个是叫做一只瓢虫,表达春天的,这是3月份的东西,就是说客人来的时候,她很方便就挑选的时候,我要拍这个三月份的东西,这个造型、道具,或者是灯光布景都是比较有一个模式化的东西,这样比较好操作。
黄文:在你的身后的这张照片,我想也是一张标准的商业影楼照片,那顾客来,她是怎么样来跟你交流,说把她自己拍成一个东方美人的呢?
巍崴:这种照片做了一个调查,可能百分之百的客人都比较喜欢这种比较柔美,或者是比较安静的一种感觉的,还比较复古的,所以说这种特殊的服装和道具,配饰和发型,能够带给一些人一种另外的感觉。
黄文:顾客可能都喜欢这一类的照片,但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人都适合拍这样的照片,当你碰到一个被摄对象可能长得特别不适合拍这种古典照片的时候,你怎么办?
巍崴:她有强烈要求的话,我们也只能够按照她的要求来尽量地达到她的想法,尽量完成她的一个梦嘛。
黄文:我看你拍的一些照片呢,上面除了这个影像之外,还会留白,留白了之后那个部分可能会压一个著名的服装品牌的标志,或者是一个著名杂志的封面的标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是在给他们拍照片吗?
巍崴:这个是商业照片中的一个方式,表达方式。因为很多女孩子都想成为那种一个明星的一个感觉。这两张我一张没做,一张做了,然后做了这张的感觉,就是好像她已经是世界级的模特,那种在商业上心理上的一种小的细节的影响,对商品的销售非常有利的。
黄文: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也可能会带来一些著作权的纠纷吗?
巍崴:这个我想可能只是一种设计上的东西?
黄文:就是拿到她们家里去,让她自己欣赏了,不把它社会化。但是问题是,你确实拿它挣钱了。
巍崴:没有侵犯了,字体也不一样,而且这个G变了。
黄文:我看过一组你拍的女性人像照片,她的服装好像是由一些塑料布或者是塑料纸制成的,然后人被放在了一个高速公路转角,或者是高速公路桥的转角下面这样一个位置上。
巍崴:它的一个用意就是好像这个人物在这个环境中其实是一个符号。塑料布呢,它其实代表我一种这个人物经过时间的一种摧残,或者是灰飞烟灭的感觉。这张照片中的元素有很多,有压抑的天空,有现代都市丛林的高速路、架桥,还有一个女孩子,不明的女孩子躺在这里,那么这种非现实的这种景象结合在一起的话,我觉得给人会产生一种比较奇怪的想法。
黄文:你觉得这些照片是在表达你自己的感觉?
巍崴:可能是吧,可能是表达我自己的梦想和幻想。我觉得,如果你能够在现实中表达出你幻想中的世界的话,这个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黄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觉得在你的幻想和梦境当中,你好像始终存在着一种焦虑?
巍崴:矛盾,有一种矛盾。
黄文: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内心当中的这种焦虑、紧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巍崴:我表面上想的东西可能就非常的简单,但是我内心纠缠的东西,我觉得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我觉得我应该向各个领域去尝试,而且不能够满足于某一个方向。
黄文:我们刚才谈了这么多都是谈的一个影像世界当中的巍崴。你是作为摄影师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我现在就产生进一步的好奇心,我想知道,在不摄影的时候,你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巍崴:别人很多说我很木讷,什么都不懂。就是看着我发呆,有的时候。
黄文:是你发呆还是他们看见了你发呆了?
巍崴:是我发呆。有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别人都会在笑,说肯定他在想问题了。
黄文:你确实是在想问题呢?
巍崴:是,确实是在。我会长时间地坐在那个地方不动,可以想一整天的事情。
黄文:你在想什么,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星星为什么向我们眨眼睛?
巍崴:很多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可能跟自己的这种情节式的东西非常有关的,我觉得差不多都是时间、空间、幻想毁灭,或者是空旷的一个人都没有,或者又是微观的,或者是放大的,因为它画面不停在切换,我觉得比如说眼睛看到一个实际的问题,会产生很多实际物体以外的幻想。
黄文:那么你总是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之下,这样打转的时候,你觉得它影不影响你的正常的这种生活呢?
巍崴:我觉得它会给我正常的生活、现实的生活带来更多的有意思的东西。我觉得我做摄影是为了我自己表达我自己,而且我不是用眼睛在拍,我是用心里的想法在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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