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诉说:影片幕后的故事
央视国际 2004年11月12日 10:23
带着谈论音乐时延续下来的那份激动,陆川导演继续为我们讲述了他们拍摄时的经历……
·拍摄中的故事
记者:在您采风的时候,您的装备和影片中的是一样的吗?
陆川:就跟我拍的是一模一样的。我进山的时候有七个人陪着我,每人带了一只枪,所以现在电影中间记录了我那次旅程的一个很多东西,80%的都是我在那次旅行中看到的。当时也是三辆车,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三个人,我、图片摄影师和一个制片,我们三个跟着寻山队完整地走过这次寻山之旅。
记者:那寻山队条件的艰苦程度和影片中是一样吗?
陆川:是一样的。在没去之前,你会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会觉得那些寻山队员他们能够在那个地方箭步如飞,像羚羊一样。其实不是,他们像咱们一样。那个地方不适合任何人生长,藏族也不例外。但是他们必须以这种工作为职业,他们必须以干这活来生存。所以当人面临巨大痛苦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你以为他们很舒服或者能忍耐,其实不是,早上睁开眼睛就会发现他们某位队员脚下有很多纸团,擦满了血,因为他一直在流鼻血,他也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他很冷静。我觉得这种冷静,这种力量应该电影中展现,这种平静中的力量应该在音乐中展现。
记者:您觉得给他们造成很大困难的是外界的这种压力还是物质上极度匮乏?
陆川:我拍的那支寻山队的枪都是东拼西凑的,有缴获来的,也有从公安局借的枪。后来这支寻山队国家给予资助后好多了,但依然在物质上有匮乏,比如车辆什么的还是不够。
记者:他们抓人时跳下河那场戏您是怎么拍的呢?
陆川:这场戏是真实的发生过的事情,他们经常在一条河边上抓人,因为这条河是出可可西里必须要走的一条河。当时我采访的时候就是问这些寻山队员,他们就给我讲了,然后就编了这么一场戏。
但是拍这场戏要下很大的决心,因为出玛尔河在将近五千米的地方,而且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了,非常非常冷。这条河是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人要跑过去基本上都冻得不行了。后来觉得还是要试拍,我主要是希望能够激发出演员内心的那种力量,但那场戏拍完之后,我觉得演员真的是彻底地绽放了他们自己的生命力,我觉得非常棒!我相信观众能够在电影中看到他们那种绝望的奔跑,那场戏是他们脱下身上所有的衣服,仅剩一条裤子挂在胸口上,然后就狂奔这条冰河,我觉得他们把生命力跑出来了。我很敬佩这帮演员,因为我们拍了在那条河上拍了三十多天,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从这条河上跑过三十多遍。
记者:您是如何赋予这部影片以庞大气质的?
陆川:一种庞大的气质。当你到了可可西里时,它就迫使你睁开的眼睛去关注更广阔的环境,然后把人放到环境中去思考。我觉得那个地方像一个男人,它也能让你变成真正的男人,因为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你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了或者一个青年人,你确实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处理这些问题。因为就有两群男人天天行走在你面前,行走在你镜头前,行走在你的眼前,当你看他们的时候,你觉得你好像不是在拍戏,仿佛看到了过去那支寻山队行走在旷野里面,看到他们在挣扎。所以我觉得这种庞大的气势就慢慢的与演员融为一体,越来越真实,慢慢的我的电影就越拍越大气了。我觉得是那个地方、这个题材、还有这群演员帮助我走到这种庞大的感觉的。
记者:我不知道在拍片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让您觉得有意思的或者是印象特别深刻的?
陆川:故事太多了,每天都有故事,讲一个苦中作乐的故事吧。有一天早晨我们起的特别早去拍戏,所以大家就吃的特少。拍到十点左右,就让制片打电话订饭。驻地说在你们走后一个多小时饭就送出来了,那我们就接着拍。拍到两点多钟饭还没有来,因为是高原大家的消耗都很大,那时大家都没劲了,我说大家回去吃饭。可是等车开到驻地已经四点多了,那饭车还没到。后来才知道这车送到前些地我们拍戏的那个雪山里去了,他们找不到我们就一直往里开,后来他们等天黑了才回来。
记者:片中刘栋开车带他兄弟去看病那场戏给我的震撼特别大,他近乎于在死亡线上挣扎。您对这点怎么看?
陆川:对,没错。这个是我亲身经历的,当年我跟寻山队员走到一个湖边时,我的摄影师就不行了,头疼欲裂,人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当时寻山队决定送他下去,那天下大雪,大家每个人都互相拥抱,跟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是一样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为什么要老拥抱,因为每一次都可能是生离死别。
那戈壁虽然看上去都是平的,但经常会有地震,会震出一条很深的裂谷。这裂谷深的有二十多米,浅的有一两米。像这种地方,你一眼望上去是看不见的,开到面前才知道,所以不能够打盹,栽下去就车毁人亡。
·导演感言
记者:您认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去保护藏羚羊的?
陆川:首先我觉得是藏族人的信仰使然,他们热爱生命,他们不会随意宰杀任何野生动物。
其实在我拍电影这两年多,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现在我不敢说我找到答案了。其实我们在聊天的过程当中,他们每个人都给了我一个答案,比如说环保,比如说热爱家园,比如说他们认为藏羚羊就是他们家的羊,就是每个人就给了一个说法,但是我总觉得都不是最核心本质的那种。也许他们选择寻山队、选择在旷野中行走就是选择了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方式,可能这些人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最吸引他们的。但是,我说的这个答案我自己也不是很确认,所以我也没有想去在电影中间找一个人把所有理由说出来,我只是想把那边的生活完整地切下一块来,拿过来让大家看,大家可以一起来想答案。
记者:那么您在片中也讲到了,其实他们这些人离死亡很近,也许就是一步之遥。
陆川:的确如此,这是我的感受。因为我们在可可西里的时候,觉得生命就跟灯纸一样脆弱,轻轻一戳就破了。可可西里不像在北京,当你累了或者你极度疲倦的时候睡一觉就好了,但在那儿不行,在那儿就是得死。我们晚上在寻山过程中坐在车里的时候,头一天我是彻夜未眠,第二天他们会每隔一小时推你一下。据说有从内地去的人晚上有睡死过去的,因为他缺氧分不清他是脑昏迷了还是睡过去了。那种地方,很有可能导致脑休克,或者你把他唤醒之后他脑子因为长时间脑缺氧恢复不过来了。
所以我觉得在那儿生命非常脆弱,我一直想把这种感受拍出来呈现给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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