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吴祖光与新凤霞　（5月12日）

　　

“真正的支撑他们婚姻生命力的东西是吴祖光的现代婚姻意识”——邢小群

　　解说：虽然新凤霞在舞台上曾经是风华绝代，但是，由于受到牵连，文革中遭受迫害，新凤霞在1975年冬天瘫痪了。这个七岁学戏，十四岁当主演的天才演员，从此告别了她挚爱的舞台。

　　李潘：你母亲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演员，然后这艺术生命应该是在她的高峰的时候突然瘫痪了，这个对她打击应该很大。那她的性格有没有受到影响？在家里面会不会也闹啊？

　　吴欢：当时我妈妈简直就是被打垮。一个演员不演戏那等于就是死了一样。当时才三十多岁，当时我妈妈看到他们演戏，我妈妈半身不遂，我妈妈就要在电视下面就哭。

　　李潘：你爸爸怎么办？

　　吴欢：老看我妈妈受这么大委屈，我爸爸就受不了了，所以后来只要我爸爸一说：“凤霞不许你哭，不许哭。”我妈妈眼睛眨巴眨巴，立刻就昂扬起来，憋着就不哭，绝对就不哭。而且一碰到这个时候，刚要掉眼泪我妈妈就不哭。这是新凤霞的性格。我爸爸也开始为我妈设计了，把画案铺好，把书桌铺好，开始鼓励我妈妈。我爸爸说你开始写作吧，她写完东西就是把纸一卷，这只手老是这样已经是不能动了，就插在她的左手里边，右手拄着拐棍从她的书房走到我爸爸的书房。这样，拿肩膀是这样的，递过去，然后我爸爸就给扯出来还没看呢，我爸爸就说：“哎呀这真写得好！凤霞你写得好，写得太好了！真是……”我妈妈就笑了：“你还没看呢就说好？”实际上她当然知道，就是这个人好。我爸爸的意思就是你残废也好，你怎么都好，你做的事情就是好，你写就是好。我爸爸就放下他的创作给我妈妈改错字，顺顺句子，前后颠倒的等等这样做。结果就一篇、两篇、三篇、四篇，就写下去了。

　　李潘：后来你爸爸妈妈还合画，就是画夫妻画？

　　吴欢：对啦。

　　邢小群：对对对。

　　吴欢：那么就是因为我妈妈她的画，她的字她当然不好再练也晚了，每次题字都是我爸爸的事。所以在文艺界后来变成了“新画吴题”，这个在文艺界也传为佳话了。

　　李潘：在老年经过第二次灾难之后然后他们俩是那种完全扶助着，然后一起走过来的，互相已经成为完全的依靠了彼此。

　　邢小群：外在的压力对他们的爱情是一种淬火，对他们的婚姻质量是一种淬火。因此在这一点上使他们的那种凝聚力，他们对苦难的承受力更强了。而且作为一种试金石，更加让人看到了他们人性的那种很美好的东西。

　　李潘：父母是这么经典的爱情，而且你作为一个孩子是见证过来的。你觉得会对你的爱情观，你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吴欢：我觉得很多东西是可以遗传的，但是这一方面的事情我觉得没办法遗传。首先我就不是吴祖光，那么新凤霞也很难找，所以这一点我觉得爱情不可以遗传。我觉得他们就是他们，正因为他们神仙美眷、无人可及，所以他们才被关注、才被纪念。

　　邢小群：您刚才说那个我觉得，您前边所说的那些东西让我们感觉到你对自己父母的婚姻的这种形态，把它定位在一种郎才女貌的这样一个位子上。但是我有一个看法就是，即使是新凤霞曾经以她的传统的伦理观念拒绝了外在的政治给她的压力，或者是在某种意义上说吴祖光先生也有一些感恩的东西在里面，但是这些都不是支撑他们婚姻生命力的东西。

　　李潘：那你觉得是什么？

　　邢小群：真正的支撑他们婚姻生命力的东西是吴祖光的现代婚姻意识。吴祖光先生他有他的两面性。他既有那个传统文人的那样的才子型的那一面，他同时又是一个现代知识分子。他是一个接受“五四新文化运动”陶冶的，个性非常突出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而且这种知识分子的最大特点就是追求一种平等，人的尊严。所以我觉得在他们的婚姻的起点上他就是，首先把他们的婚姻放在一个非常平等和尊重的这样一个起点上。一开始他就尊重新凤霞，而后我觉得在他的整个生涯当中他是竭尽全力来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而这种差距是他努力地一方面在不断地来帮助新凤霞提高自己的，文化、文化水平、艺术水平，同时有一个非常可贵的东西。新凤霞由于他的这种尊重、由于他的这种平等观念，所以她非常好地保存了她的个性、艺术个性。所以说我觉得其实有一点有一个因素您没有注意到，就是实际上以吴祖光

　　他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这种身份，其实他们的婚姻有一个重要的支撑点就是：他们是现代意义上的婚姻。

　　吴欢：是的，是的。她的总结我觉得还是非常中肯的。

　　李潘：其实我觉得从这个新凤霞和吴祖光的爱情婚姻故事中，你要得到的启发是太多太多了。虽然说是不同的时代，你可能有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爱情观、婚姻观。不同的夫妻相处他可能也有不同的情况，但是我觉得作为典范来说，新凤霞和吴祖光的确在两性相处的问题上可以给我们太多的启示。所以今天很感谢吴欢来讲述你爸爸妈妈的故事，谢谢你。也谢谢邢老师的点评。明天的同一时间欢迎您继续收看“我的父亲母亲”系列节目。

责编：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