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人家跟我说啊，说张华斌学摄影是从在照相馆里头给人开票开始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张华斌：当时是这样的，从学校出来以后，我还是做老师了，做一年以后，当然是说我可能我这种性格不适合去教学生，而且90年91年那个时候老师的那种工资和那种待遇，跟现在的教师没办法比。
黄文：为了能多挣一点钱，你就进了照相馆。
张华斌：对，真的很单纯，当时就是为了想多挣点钱，也没想到就是自己有一种少年时的一种梦想啊，理想要做一个摄影师没有这样，从来没有。当然进去以后，我们公司的那个经理，当时就看，哎，这个小伙子怎么进来以后蹦蹦跳跳的，穿衣服怎么那么夸张，上楼梯一迈就是四个台阶，从来都不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这样上，他需要的那种人就是说来这儿来学照相，就是应该一步一步开始，就应当稳稳当当，扎扎实实，他说我不扎实。
黄文：一眼看过去就不踏实。
张华斌：那就开票吧。
黄文：那你怎么来学照相呢？
张华斌：三年多以后，正好我们摄影棚，走了一个人，经理就说：行了，让这个小伙子进去吧。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进去，当时的规矩很多，你必须要呆够一年，或者看，看一年，就站在那一直看，老师们怎样怎样拍，你看一年以后，才慢慢让师傅们教你。我才不管他呢，看一年，我哪能耐得住性子，不看，那师傅你想他照了一辈子相，他很疲，就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有个小孩来了以后，正好有个人指使。
黄文：他乐得有个徒弟在这给他跑腿。
张华斌：巴不得有一个人来了以后，就是说在这儿我坐着抽烟喝水，（顾客）一来了以后，我马上把票一接，过去，“啪啪”就拍，但是就是说拍了半年，我就发现，我比他们还拍得好。
黄文：最后你就是等于在照相馆学会了最基本的人像摄影技术，你就离开了？
张华斌：我向往的是那种自由的生活，和自由的创作，那么我只能做一个工作室，我真的不希望每天就是像那样，就是一味的为了工作而工作，为了赚钱而赚钱。
黄文：我看过一组你拍的绿调子的人像摄影作品，你当时为什么选择绿颜色作为它的基调呢？因为有一个成语，叫青面獠牙，也就是说，当表现一个人可怕的时候，这个人的脸就是青绿色的话，他就会吓人了，所以说，绿颜色可能在拍人像的时候是一个忌讳的颜色。
张华斌：我认为，绿色的表现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那么人们讲到了青面獠牙，但是人们也讲到了春天的绿色，你看这个，这个照片，我就考虑绿是个静，其实绿给我们有时候是一种安静，但也是一种生命，在我这种处理的情况下，绿反而给了它一种神秘。
黄文：在这组照片里面，你用的更主要的是光源和环境的绿色，来衬托你所说的这种春天和生命的感觉，那么在另外的一张照片里面，你干脆就把这个模特浑身都涂成了青铜的颜色。
张华斌：就是这张吗？
黄文：当你把这样的照片呈现在这个女孩子的面前的时候，她说，你怎么把我拍成这样子了？她会喜欢吗？
张华斌：当时我拍她的时候，我让化妆师把她浑身上下都抹涂了，我说你给她就抹成这种颜色，结果就把这种颜色抹了，抹了以后，她当时已经非常的不高兴，我当然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我也没吭气。拍了几张以后，当时我拍的是背，结果一转过脸来，整个脸都花了，我一看这个情况，我怎么办，你看这上面有一束大玫瑰花，这玫瑰花当时是化妆师的未婚夫就是给她过生日送她的，人家特浪漫，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99朵玫瑰啊，我觉得我如果要找一个媳妇，未婚妻，我不会送她这么多玫瑰，太沉了，抱都抱不起来，花那么多钱干嘛，没必要，而且我个人感觉，不是我不浪漫，我（觉得）其实有时候，一支玫瑰就解决问题，我觉得对待女孩子，行动上多好一些，比这要强。让我一看以后，我就说把这个玫瑰花用一下，当时把那纸给它“嚓”撕了，那化妆师特心疼，我说完了我赔你，我让她扛在头上，通过花往那儿一放，灯光打过来以后，面部就暗下去了，面部上这个花脸基本上就看不着了，这是其一；其二，那么就是说挡住点脸，我觉得反而也挺好看，不要那么太直白了，对照片的这种色彩，我们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呢？第一，要一致、要统一；第二，就是尽量能单色就单色，色彩越少，我觉得这个片子应该越雅气，那这可能就是一个摄影师的习惯问题或者认识问题。
黄文：我听说你在拍人像作品的时候，曾经动用过消防车？
张华斌：用过，我当时决定拍那个胡同是我在衢县的县城，真的发现那胡同很长，一百多米长，很深很深的一个巷子，而且它两边的房子都很高。拍之前，我有一个想法，拍一种这种女孩子，身材比较好一些的，而且穿的衣服少一些的，被雨淋了淋透以后，这种皮肤和衣服粘在一起，
黄文：很性感
张华斌：又很性感，又很透明的这种味道，想找这种（味道），那么我就来了，消防车也来了，所有的准备也来了，下雨开始了，不能拍了，为什么呢，你想那消防车那水一浇出来，哗哗那么大，我们相机的镜头前面全都是水，就像帘子一样，拍出来那人，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我那儿一想，完蛋了，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幼稚了，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怎么办。
黄文：第一创意失败，
张华斌：可是我心里老是不甘心，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消防车把这种墙面这种地面全都已经浇湿了，浇湿了以后那湿啊，有时候水面反光也挺好看的，这个时候我就看到了什么呢，地下是亮的，天空是亮的，这两块是亮的，我干脆很对称地拍这么一张照片，当时已经快六点了，那胡同里特暗，那么这里面我用了一盏灯，拍出来以后，我一看这张照片不错，就是像您刚才说的那样，第一创作失败了，那么能不能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继续来一下，我们不要空着手回去，有时候能够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黄文：摄影师在拍照片的时候，特别是拍人像摄影的时候，它中间有一个特重要的互动过程，就是他和他的被摄对象之间的这种交流，你在和你的被摄对象，那些模特们交流的时候，你有什么窍门吗？
张华斌：我觉得我挺能打动她们的，我觉得我有这能力。
黄文：靠你自己是一个金牌王老五吗？
张华斌：不是这样的，我在跟对方交谈的时候，动之以情，真是动之以情，我在给她拍照的时候，就是好比她在给我拍，我让你做出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来，其实我已经做出来了，比如说我希望你得到那种很忧郁很忧伤的，想要掉眼泪的那种情绪，其实我已经自己眼睛已经湿了。好的摄影师，你应该懂得控制你的摄影棚，我指的这个控制摄影棚，除了这种正常的相机，机械的控制，那种情绪的控制，所有的焦点都在被摄者身上。象她，其实这个女孩子是个客人，我是正面看着她，我说，你眼睛看着我，你想一些东西，比如说黄昏了，你站在窗户边，想想你的父亲，正好可能触动她一个点，光靠一种情绪，她的眼泪就“唰唰”往下流，结果拍出来以后，这照片还挺好。
黄文：能够用自己的顾客当成一个模特来拍摄自己喜欢的照片，实际上是摄影师的运气，当然有模特拍照，可能会让你调动起来更容易，特别是有些时候模特在非常松弛的时候，往往会给摄影师一些意外的惊喜。
张华斌：我觉得，做摄影师应该有一种习惯，在你按动这张（照片）快门，曝光结束以后，当时你不要马上离开，可能在你闪光灯闪完了以后，有一个很好的画面在等着你，它真是这样的。
张华斌：你看这张照片，你可能看这照片你可能有你的想法，我看这照片，我有我的想法，那么有人看这张照片，他的想法是什么呢，他就是说，干嘛了这是，这是唱啥了，一个人在这儿唱，人家又不爱听，你唱什么，他是这样去理解的，其实我当时拍这东西就是怎么拍的，本来是她们两个有我教给她们做好的造型，我拍完最后一张以后，我说好了，休息一下，我一说休息一下，这个女孩子，哎呀一口气休息了，另一个呢，她会出现这种表情，这个时候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咔就按了一张，出来照片以后，前面摆好的那组造型的那照片，我也没用，这张之后，假装打哈欠的，也没用，真打哈欠的我用了。
黄文：给人的感觉就好象这个摄影师一晚上本来是去拍一个商业人像摄影作品，结果他得到的这张照片实际上是一张新闻照片。
张华斌：其实真正好的摄影作品，给读者的这种想象空间应该是很大的。
黄文：当初呢你开自己的摄影工作室的时候的一个主要的目的，是希望自己能够主事，并且能够挣到钱，你现在挣到钱了吗？
张华斌：能主事，但钱我没有挣到。
黄文：你渴望着挣到很多钱吗？
张华斌：我也没有渴望挣很多钱，其实我对钱的看法，跟我这个人平常对待其他东西的看法，是一样的，我希望够。
黄文：什么叫够呢？
张华斌：一千万也是够，一百万也是够。
黄文：一千万可能都不够，一万块可能就够了。
张华斌：对，是这样的，我能做到什么，我有房，有车，有快乐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工作室，有我的创作，这就可以了。
黄文：假如有一天，你做人像摄影工作室，挣到的钱，足够你买你喜欢的房子，你喜欢的车，让你过上你喜欢的生活，你还拍照片吗？
张华斌：我要拍的，我这个拍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呢，有时候你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有感情的，真的想拿起相机来去玩一把，真的想，这个是想拍，还有一个就是你不拍干吗呀，我们是职业摄影师，只能拍，而且有了房，有了车还得继续拍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