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你真正认真对待摄影实际上开始于1983年的时候,你夫人给你从新加坡买回来那架照相机,那么你那时候拍照片是什么水平呀?
罗更前:那个时候拍照片自我感觉还不错,因为当时,其实是喜欢,也许喜欢给别人拍,也喜欢让别人跟我拍。这款相机在当时来说挺高档的,我记得是奥林帕斯OM10(音),而且是一套变焦头,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变焦头。
黄文:你当过篮球运动员,对篮球运动又情有独钟,所以拍篮球照片,你觉得你自己得心应手,按道理来讲你最好的照片应该是篮球动作的照片,因为你是一个篮球专家,去捕捉那种瞬间,可是让大家记住的篮球照片,偏偏是那张海霞出场,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罗更前:这张照片当时是这样的,是在首都体育馆,当时国家好象第一次开始有这种击掌式出场的形式,张海霞跑上来很潇洒,后来我说怎么没拍呢,就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但是已经晚了,这个瞬间过去了。可是后来我想第二天还有这么一场球 但是我心想头一天因为输了,我想她可能情绪不是很好,没想到第二天出来,跟第一天一样,跑得还是那样潇洒,我当时挺激动的,当时手调焦,连拍三张。就是这张身子扭曲的程度和大家的呼应,我觉得比那两张好一些。
黄文:这张照片出来以后,应该说在摄影界引起了一个反映,而且在那年也得了奖。
罗更前:对。实际上我是觉得这张照片被大家认可了,就是拍出了一种体育文化,对人的一种理解。我觉得我对郑海霞的理解,就融入到了这张照片里面。对篮球的爱,对篮球集体的爱,都在这里面,好象用语言很难表达。
黄文:体育照片拍得好,但是你毕竟是在《瞭望》工作,需要你把握各种各样的题材,大家会不会认为你体育照片拍得好,就说大罗这个人就只会拍体育照片,别的不行。
罗更前:我拍过其它题材的照片,出发点不是为了说我会拍别的题材的照片,因为当时搞摄影的时候,确实我现在想,那时候好象比现在更有追求,总是希望拍出与众不同的照片,就是要拍出跟别人不一样的镜头感觉,或者是那种别人都没拍到的,或者不认为自己是瞬间的,我却认为是拍到以后得到大家的认可,确实是这样的。
黄文:给我们举一个例子,看一张照片。
罗更前:这是两弹先驱,物理学家,王淦昌,他是正在做学术报告。当时是他过70岁的生日,在科技会堂,他的好多弟子献上一份份学术报告作为对他生日的一种贺礼,他回敬的也是学术报告,是作为一种答谢,所以我觉得科学家这种情操,在过生日的时候是这种形式,很独特,我觉得这个是跟所有过生日不同的。这个时候投影仪灯一亮,当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投影仪,好象是因为以前没有拍过这个题材,这个投影仪打出的光,我觉得突然间这个光影效果很神气,有一种神秘感。这张片子是拍在郑海霞这张片子获奖的前面,因为是全国新闻摄影评选,那张片子获得银牌奖,郑海霞这个是铜牌奖。
黄文:在94年美国世界杯,新华社只派了一个记者去。实际上单兵作战的在国外生活状态有很多的体会,最要紧的一点是一切要靠自己。在美国那次经历里面,给你最深印象的是什么?
罗更前 :我觉得是跟我的工作接触比较紧,真是让我有点惊心动魄的还是最后决赛的那次,那次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好象很多东西跟中国足球绑得那么紧,领场地票的时候,人家在前面排,排了以后我看每个人拿了两张票,一个是争三四名的,一张是争冠亚军的,就一个一个往回走,但是到我那儿以后,我把证件递到那儿以后,他推过来一个信封,把信封打开后,里头只有一个这么小的一张票。我觉得很奇怪,人们两张这么大的,因为我前面所有都是这么大的大票,摄影记者场地票,但是我没见过这个东西,我看这是一个文字,有多少排,多少号,而且我只有一张,我一看时间就是争三四名的,冠亚军根本进不去,我跟他交涉,我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华社派来的惟一一名摄影记者,真是全中国人民都等着我的照片,我说你为什么没有新华社的,那个脸铁的很难受,就是对不起。我第一个主意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我先进去,我先到场地里混,摄影衣服有好多的口袋,一个口袋,两个口袋,全都塞上各种各样的礼品,跟看台上警察打交道,就是这种执着,好象运气就来了。我怕她发现我,我先跟她打招呼,她也挺热情,怎么样我能为你做一些什么,我说什么也不用做,我就马上从口袋掏出来两个书签,景泰蓝书签,一个是蝴蝶的,一个是花脸的,然后往那儿一放,她一看特别高兴,马上问我你从哪个国家来的,我说从中国来的,中国人和美国人是友好的,说欢迎我,我就拜拜,赶快走吧。
黄文:拿景泰蓝的书签当门票用了。
黄文:人家经常说体育摄影记者干的活容易,在一个体育运动的过程当中抓取那些优秀的、精彩的瞬间就行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罗更前:我觉得且不说抓精彩瞬间本身很难,而我觉得作为一个体育记者,他的层次还在于他对体育本身的这种理解,对人的理解,体育是展示人类精神的,真是这样,它是那种永不言败,这是很多人类精神在体育上的一种很集中的体现。我觉得少了这一点,包括人的失败,包括成功,我觉得是很难给人一种情感冲击力的。
黄文:你刚才说到你作为一个新华社的摄影记者去工作,到这种国际赛场上,实际上新华社还担任了一个特别重要的工作,就是向全国的各地媒体发行自己拍摄的重要活动的照片。比如说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整个采访团队到前方去工作,那个时候可能我们新华社得到的采访机会是最好的,就是相对于国内的其它媒体,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之下,就出了一个问题,你有最好的器材,你有相对最好的采访机会,把你放到那个地方,实际情况不是那样的时候,别人不管这个,人家会说你新华社到了,我们要你保底。
罗更前:对,是这样的。当时记得悉尼有一个点火仪式,当时是保密的,就是我们提前去的人,看了一下彩排,这个点火是不彩排的,大家伙不清楚这个,我分配去拍点火。
黄文:这对开幕式来说是很重要的工作。
罗更前: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我进了场地就傻眼了,突然发现在我的右上面有一个平侧的特别大的广告牌子,很大,把火炬台挡得死死的,根本看不见,我当时觉得只要自己能拍到,尽量多拍,一直是低着头的,没有抬脸,最后把焦点调好了,聚焦很准,我觉得那个场面太壮观了。
黄文:你说你已经从事摄影差不多二十年时间了,你现在对摄影还是很迷恋,还觉得自己没有老,心态很年轻,希望更长久拍下去,那么你觉得以后你将会用更多时间在体育摄影这条路上吗?
罗更前:应该是。我觉得这个也得看工作需要了,就是说如果我还在体育这个行当里面,还在体育摄影圈里头,我觉得我自己又喜欢这个事业。别说我自己拍,我看到别人拍的好照片我都兴奋,都高兴,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够找一个自己充分喜欢的事业,能够这么干,就已经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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