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在拍摄风光的过程当中呢,摄影师必须要面对的一个特别严酷的问题,就是即使你有热情,你有感觉,但是如果大自然不配合的话,你拍不到象样的照片。
王建军:可能我觉得摄影,我自己想啊,是不是有这三气 第一个我觉得是运气,尤其是风光照片,你要等待那种非常辉煌也好,灿烂也好,非常精采也好,等待这种瞬间,比如说这张照片吧 当时我在阿坝,金秋十月份拍摄的,这幅照片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机遇,你看下面秋叶红的黄的非常的灿烂。
黄文:那是大家可能都有机会看到和拍摄的东西,但是那云彩可能就不是了。
王建军:对,这云彩特别奇特,而且像个礼炮礼花一样飞上去,但是像这种机会就比较难遇到,你比如说还有一张,西藏的纳木错,拍这个石头拍,的人很多的,但是遇到后面有彩虹的这种机会就很少了。 那天呢,因为下雨,我们所有的人都蹲在干打垒的藏族房子里头等待,这时候我想可能出去看一下有机会就拍了,结果我刚出来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彩虹在这个巨石后面升起,当时那心情啊非常激动!当时我跟屋里人讲:我说快出去,奇迹出现了!开头屋里的很多人,以为我在哄他们开玩笑……
黄文:以为是一个孩子在喊狼来了。
王建军:对,结果我及时地冲了出来把它拍了下来。像这种机会比较少,我觉得这种机会呢遇到它,它是一种运气。
黄文:你说的第二气呢?
王建军:第二气应该是一种才气,所谓才气就是你对被摄对象的理解,瞬间的把握,以及你平常的积累的一个总合。
黄文:在我的理解当中,我觉得一个人的才气可能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他那种发现的能力。
王建军:对。去年我和一帮朋友去拍内蒙古的额吉纳齐的黑城,它是在古丝绸之路上,当时是非常璀璨的一个明珠,现在去看呢,当然是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几乎被那种荒漠淹没的城池以外,剩下的就是一些瓦片、石头疙瘩、石头桩子了,但是你如果知道这是在汉代的一千多年的瓦片的话,你就会对它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了。到那地方以后 我觉得光线又是顶光,周围确确实实什么都没有 。我非常投入的去拍摄了,我从一个小小的瓦片,从一个枯枝或者那种错落的非常破落的那种城垣,在里头体会了很多当时历史的故事在里边,一个被摄对象不能打动你的时候,我想这时候 你拍出的照片 也是很麻木的 你更不能谈打动别人了。
王建军:最后一点就是一种大气了,就是非常刻苦的,忍着那种孤独,忍着危险。我一年有两百多天在外面,我自己开着车出来跑将近七八万公里,充满了危险和艰辛。
黄文:它其实考验的是你的坚持和忍耐。
王建军:对。从这个方面说就是你努力去做,努力寻找这种机会。这张照片呢当时在1993年也是在11月份去的,当时我和广州的几个影友过去的。
黄文:11月份也应该是一个开始缺氧又很冷的季节。
王建军:当时上珠峰的时候,我正好感冒,我是三十九度多,我可以不上去,但是这些朋友都很期待我上去,因为第一我在开车,第二呢我对珠峰比较熟悉。当时我为了上珠峰,一个屁股两边同时打了两个柴胡针,然后打的青霉素这样上去的,结果机会是非常好,当时珠峰啊在夕阳下产生的那种金红色……
黄文:很神圣,很神秘的这样一种感觉。
王建军:当时我只带了一个标准镜头,我是在海拔5300米的地方,就是珠峰大本营了,为了拍摄这张珠峰,为了显示绒布河这种S行的蜿蜒流淌的这种感觉,我到了河的对面,因为是下午过去的,石头上都照耀着阳光,石头上是干的,当时拍完了以后呢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从河道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淌过河了。当时是零下20度,石头上结了冰了,水还在流,现在你踏上了石头就会滑倒,所以当时和我去的一个朋友他说:王老师我不行了,我说有两种选择;要不你就跟我走,淌过河去,或者就冻死在这儿。后来没办法,我们边走边呼喊对面的越野车里那个司机,结果走到将近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很浅的比较缓的河滩,越野车倒过去,我们趴在轮胎上这样过来的,所以拍成一个照片我觉得不太容易。
黄文:如果说珠峰它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大自然的伟大的力量的话,我看你的元阳梯田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深的感受,我觉得我看到的是人间奇迹,会有一种感动,你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拍这张照片的?
王建军:我站在36万亩元阳哀劳山梯田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人的伟大,那个元阳梯田是从红河河谷一直到哀劳山山顶,据《史记》记载,元阳梯田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当地的哈尼族人民和彝族人民,他们祖祖辈辈的辛勤劳动在这种大山之间创造了一种美。
黄文:有人这样评价你啊,说王建军是一个痴迷于拍摄中国西部风光的摄影师,他对于西部的那种情感已经近乎于偏执,你同意这种评价吗?
王建军:确实我很执着,我对职业有了一个比较深的理解,把职业两个字拆开就是尽职尽业。 你说我偏执我觉得对我是一种鼓励。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我觉得应该是一种执着,因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付出。对西部来说,我觉得驱使我十多年吧坚持拍下来的原因是我对它有感情。
黄文:不久前你被评为哈苏的摄影大师,你的照片也被哈苏公司收藏,那么当时他们在颁奖仪式上曾经讲到过,说王先生能够拍得出这么多好的照片来真的是多亏哈苏相机和哈苏镜头……
王建军:No!
黄文: 为什么?
王建军:当时哈苏总裁在上海的时候,他看我幻灯后非常激动地跑上台来和我拥抱、握手,他说王先生把哈苏相机用到了极致,我们哈苏相机是多少好的一一件工具。我当时接过话头我说,非常感谢林霍夫总裁先生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一件工具,但是它只是一件工具,真正能打动我的是我的祖国,是我们中国西部。这时在场的一千多名观众站起来鼓掌。我觉得是作为一个中国摄影师,我是发自内心的。就是因为这一句话,哈苏公司邀请我到了哈苏公司总部访问就是瑞典的哥德堡。我在瑞典呆了七天,放了三场幻灯,我作为一个中国摄影师能把中国或者是中国西部推向世界,我觉得我做了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当然还有一件事使我更感动的就是,我在哈苏公司呆了这七天,哈苏总部挂了我们国家的国旗挂了七天。当时我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中国摄影师这种由衷的自豪。
黄文:你的照片应该说受到了业内和业外人士的这种普遍的认同和称赞,但是有人也对你的一个行动表示出一种质疑,就是你开摄影旅游公司,把很多的摄影爱好者或者是一些发烧友组织起来到那些你曾经拍出来了著名照片的那些地点,甚至就是同样的角度,同样的镜头,让他们在那儿模仿你当时的行动来拍照,然后他们拿回来一大批雷同的照片,结果因为这个事情,摄影圈里人就会说:你看看这种照片这么多雷同的,都是王建军惹的祸,你对这一点怎么看?
王建军:现在随着人民的生活水平以及文化的提高,旅游现在已经很热门了,也不是向原来那样非常奢侈的一件事,这样一来呢摄影爱好者是越来越多了,他们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拍,尤其大家知道西部这个地方山高路长,有些地方很危险,越是容易出好照片的地方反而各方面条件是比较差的,所以作为一般的摄影爱好者来说,他们到这些地方非常困难,所以我成立了摄影旅行社,我觉得通过这种跟大家特别一些初学者和爱好者和一些摄影师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黄文:可是怎么样去解释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些摄影师或者是初学者到了这个地方去之后大家都站在同一个角度,拍出来都是同样的照片,那么最后,实际上它在摄影上能够算有建设吗?
王建军:我觉得分两步走,一个初学者最主要的应该有一个学习氛围,有时候搞创作出去,大家在一块互相交流,互相学习,互相观摩,本身就是个提高;第二点真正聪明点的人他拍的东西绝不一样的,但这里头我觉得就是和个人的素质、修养、爱好以及眼光有很大的这种关系。
黄文:当你把这些初学者带到你那些你曾经拍出了获奖作品地方的地点去拍照片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有担心过,别人会拍得比你好,因为你觉得你的心里感受会比他们更强烈、更深刻吗?
王建军:我觉得比我拍得好不是一件坏事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总有一天要被别人超过的,这是很正常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担心过这个,也有很多朋友说:建军,你就那一亩二分地你都卖给别人了以后你自己还吃啥?我觉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自己该做什么东西,我的生活应该是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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