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时间:2003年1月21日20:30
主持人:张虹
嘉宾:罗丁(车手)、刘大地(车手)
节目简介: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被誉为世界赛车史上最具挑战性、同时充满刺激惊险的赛车越野赛,无论对于车手还是参赛的车辆,都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它穿越气候条件恶劣的非洲大沙漠,人车一体,挑战大自然。来自北京的车手刘大地、罗丁虽然中途退出比赛,但这是中国车手首次参加国际最高水平的越野拉力赛。他们两人走进本期《五环夜话》,讲述在比赛过程中的惊心动魄,以及一些你想不到的尴尬事和趣闻。
节目内容:
主持人:感谢收看《五环夜话》节目。大家知道在巴黎达喀尔拉力赛中,有两位中国选手参赛,他们的成绩尽管不是很好,但是应当说是中国车手第一次参加这样世界级的比赛。我们今天非常高兴把二位请到我们演播室。老罗、老刘是在沙漠里面开了两天,一般咱们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都知道开车的感觉,如果到一个没有沥青马路,也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警察的地方开车感觉是不大一样的,老罗觉得怎么样?
罗丁:我们感觉头一天上沙漠的时候觉得还挺舒服,因为觉得终于没有什么限制了,头三天一直都在公路赛段上开,而且又找路挺麻烦的,觉得终于上了沙漠了,但是刚一上去感觉就不一样了。因为确实沙漠训练做的不多,结果我们跑了没多远就陷进去了,而且我们陷的那个地儿,按我们后来的经验回头一看,那个地儿根本就不可能能陷住。但是我们马上就下来挖,我们俩人穿的特别多,挖了几分钟以后差点儿就口吐白沫了。
主持人:说起第一次参加这个大赛,有很多感触,我想能够切身地感受达喀尔拉力赛是怎么回事儿,那么我们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节目,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其实我们看这个比赛觉得挺过瘾的,开着车从这个沙丘上“唰”一下飞下去,但是那样的时候是不是也挺危险的?
老罗,你当时飞过这样的沙丘吗?
罗丁:飞过。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敢飞,一开始,我觉得咱们得稳,为了能跑到头,咱们一定得好好跑,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跑得越慢越不稳,基本上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跑得越慢,你根本就跑不了了。
主持人:在沙漠上开车需要最大时速得开多少?
罗丁:它不是时速,主要是发动机的转速,因为平常大家开车,不知道开手档车的多不多,大概到1500转左右就换档了,开那个车呢,大概得到6000转,就是转速大概6000转,所以我们到最后一天的时候,基本上大概持续五个多小时吧,转速一直在6000转,只要你下到4000转以后,这个车马上就停了。
主持人:有人跟我说,如果一头扎下去的话,有时候可能扎下去起不来的情况也有?
罗丁:我们扎下去好几回,而且都没有感觉到,后来我们车有一次停了,我们一看前后保险杠已经都把那个门给挤得开不开了。但是开的时候却没觉出来。
主持人:我想问在这种路上开车,讲不讲平常咱们在马路上开车油离配合之类的?
刘大地:油离配合肯定要 ,瞬间掌握比在公路上开速度要快得多。其实当时走的时候,我们也在想作为车手来说,我觉得中国有很多非常优秀的车手,他们可能比我们更强。我们到了巴黎—达喀尔以后,我们看到以前中国的车手一般都是参加以555拉力赛为开始的这样的车手。卧车的驾驶和越野车的驾驶,我们到了巴黎—达喀尔才知道,它俩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因为我们走的时候也突击参加了一个中汽联的国际赛手的培训,我们也拿到国际的C级驾照,但是去了以后才知道在沙漠上驾驶跟平常驾驶是完全不一样的,等于真正开始进入状况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是退出了。
主持人:在沙漠中跑好像有人说也有窍门,比如跟着车辙往前走,压着前车的车辙往前走就危险小一点,是这样吗?
刘大地:不是。我们一开始确实是跟着前车的车辙走,但是我们发现在我们前面还有卡车,因为卡车它的那个轮子大概在1米多高,所以它碾出来的那个车辙,你吉普车一开进去就陷下去了,所以后来我们也找着窍门了,窍门就是平行着它那个车辙走,绝对不能压到车辙里头去。后来那样,我们就越开越快,达到了大概每小时100公里以上。
主持人:可是您刚才说刚找着一点感觉,咱们就退出了,那么挺可惜的,最后这一下导致二位退出的时候,大家也是准备了很长时间参加比赛的,是怎样一种情况迫使你们不得不退出?
刘大地:我们那天跑的感觉还不错,但是我们俩心里头有特别不安感觉,因为我们那天发车的时候,是全部车的倒数第二发的车,摩托车是早晨7点就发车,然后到我们发车的时候是1点半了吧。因为在沙漠里大概5点半以后天就非常黑了,所以我们想还有四个多小时,那天赛程是283公里,我们一看,组委会的这个规定给了10个小时,我们就觉得今天的路肯定特别不好走,否则一般的280公里不可能给10个小时的时间。
罗丁:每天晚上在9点钟的时候,如果不特别通知所有的参赛选手要到帐篷区里头的一个中心去参加一个会,这个会你可以不参加,但是大部分选手都参加,一个是你可以看到一个公告板,公告板上有你的排名,这个排名不可能有人去通知你,所以每天每个人要看自己前一天排在多少位,然后你要找到你前面的那辆的车号,我们是327号,那天排名,我们前面是318号车,那我们就找318号车。因为场子很大,五六百辆车嘛,找一辆车也很难。这样每天晚上,这个“通气会”会告诉你明天有什么更改,因为每天的路线可能还会有一些改动,或者在这个赛程有什么特殊安排。
主持人:第二天忐忑不安地出发上路了,这实际是刚进入沙漠的第二天,我们想听听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刘大地:那天是我在开,我们俩就觉得 今天咱们一定得开快点儿,要不的话,天黑以后再开,太危险了。所以一上路,那天我们俩已经比较坦荡了,因为头一天反正车也翻了,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而且头一天我们就感觉到沙漠到底有多难了,结果一想,还有十好几天的时间呢,就是说咱俩今天要是不坏,后天也有可能这个车还是得坏,或者说每天都有退出的可能性,后来我说咱们干脆就放开了开吧。那天反而越开越快,而且心也着急,再加上慢慢也就适应了,所以连续大概开了四个多小时,大概转速都在6000多转,而且就像你说的飞了很多大的沙包,最大的那个沙包,我觉得有大概有七八层楼高吧,可能还高。我们一开始要往上冲,然后一看冲不上去,掉头又回来,转了三圈,把速度加上去再冲上来,冲上那个沙包的时候,我觉得可能车颠了几次,就有几个飞得比较多,然后终于出了那个沙包以后,我们就停了一次,就是卧住了。后来下车一看,我们卧的那个地还挺硬,那个沙子是硬底的,就是我们有一半在硬底,有一半在软底,后来我们俩那天还算是没吐白沫,大概挖了半个多小时就给车挖出去了。挖出去的时候,那咱们赶紧走吧,一看已经五点了,然后加了油 ,大概从那个沙包出去也就50多米,这个车一下就停住了,我们说没踩什么东西呀,然后就再试,再试怎么就打不着,我们俩就看到底什么毛病。因为我们俩反正每人开车的年头都挺长的,但是都不是修理工出身,我们俩就查,查保险、查电路,就是我们能看到的东西,据我们俩分析是汽油泵坏了。坏的原因,大概是前一天可能因为我们车翻过一次,翻过一次抢修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起来发车也比较着急,也许有一些地方没有查到,或者是一些隐患,翻车造成的,反正我们不知道,这个车就打不着了。实际上当时我们俩心态已经是很平和了,并没有觉得你看这个车坏了走不了了,因为以这种严酷程度,到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就是说停止的可能性太多了。车坏了,怎么办呢?旁边全部都是茫茫沙漠,天也要黑了,那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这时候怎么办,我们商量咱们怎么办呢?咱们现在是准备退出,还是咱们再想办法修,或者给交管局打一个电话。因为我们一开始没有拿卫星电话,因为组委会规定你在赛程当中,如果你使卫星电话,你就自动退出比赛,是不允许使卫星电话的,但是后来我们一看已经修不了了,旁边也没人,说咱们干脆还是打个卫星电话吧。然后我们俩就打卫星电话给我们的后援公司,打了一个电话问我们的后援卡车在哪儿?我们预料之中的,后援卡车已经到我们前头了,已经快到终点了,后援卡车会保你们队伍当中跑在前面的那几辆车。
主持人:大地说你们专门每辆车都有一个叫做求救的装置,信号发射器,说只要一拉那东西就像拉了警报似的,你要把那个拉了就自动退出了,就意味着退出比赛了,那你们当时拉了这个东西了吗?
刘大地:拉了。我们还是想了半天,大概隔了一个多小时才拉了那个东西,当时我们俩还是觉得咱们看能不能稍微修一修,后来找了半天觉得还是修不好。
主持人:我听说二位曾经还遇到一点险情,就是刚才说的这一天还碰见狼了?
罗丁:前一天刚进沙漠,因为以前我们在赛段跑,几乎赛段旁边都围满了观众,几乎没有看路书和不看路书的这种情况,我们在前面也准备了一些就是说这个路书是什么样的。结果等到我们真正开始比赛的时候,才真正了解作为副驾,我做的工作是多么复杂。其中它里面有两块GPS 两块里程表,而且里程表里还有小里程,你要拿着路书,因为速度非常高,它零点几公里就要你掐掉一个小节,在这种状态下我们没有接触过,而且那个符号都用法文来简译的、简写的,我们在这之前,就把那些小的符号代表什么意思,我们都拿中文给列出来。可是在这种过程当中,其实要不是说有这么多的观众,我们刚开始可能很早就会走丢了,结果到了沙漠,进入突尼斯以后,因为我有四站熟悉路书的时间,基本能够理解路书当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们就进入沙漠了。要在非常快的情况下,我要把这些东西都要念给他,要是如果再参加的话,要有长时间这种训练,是一种条件反射,不应该是看了这个,再去找后页的那个翻件,再把它翻译出来。还好因为我们先期有四个赛段,旁边都是站满了观众,那个小口可能也都站人了,我就顺着人们站的那个道中间跑,然后我再努力地去学习路书,等到那天进入突尼斯以后,一发车完全是茫茫的沙海了,因为我一般还是求稳,说咱们稳一点开,争取咱们把沙漠这一段能够开过去。换了我,他来看这本路书,结果我上车以后 ,开出去也有20公里左右,沙子非常松软了以后,我觉得车子打摆得厉害,我就收油了,收油以后,车很快就翻掉了,翻掉以后,后面还有一辆捷豹的车,他们俩一直离我们比较近,而且对我们非常热心,正好看我们翻车了就把我们俩救出来,救出来以后,我们四个人力争把这个车翻过来。翻了半天没翻过来,结果碰到有一些观众,他们也比较热心,下一辆车拿拖车绳把我们这个车给翻过来,翻过来以后我们检查一下车况,几乎玻璃全碎了,车的外形也摔变形了,但是发动机和整体的车架都没有任何的毛病。我们当时觉得没有任何的毛病,一打就着了,所以我们说,这样吧,咱们俩还是赶紧去追,去赶时间,争取把这个赛段给开过去。我们重新换了,他在开,我又拿着本路书,当时也因为是想忙于追大部队,我们沿着当时走了很多的车辙在跑,结果天慢慢就黑下来了,因为路书上面标志物,一般都标得是一个轮胎,见到轮胎以后,向右转一百多少度,像天一黑以后,这种参照物几乎看不到了。因为我们那个车灯,在这种沙海里面跟手电光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就很快走偏了主航道了,我们越走越远,我们试图拿GPS那个点去找,找到那个正确的路线,那个点指向的位置,我们走着,有些大山几乎翻不过去,我们就在绕,当时已经9点多钟了,因为沙漠这个地区天气特别怪,白天气温将近有30度,晚上太阳落山以后马上就非常冷,估计接近零度的状态。而且车窗的玻璃都没有,因为车里面没有你放吃的、用的位置,我们俩块儿可能也比较大,只有中间这个位置可以塞两瓶矿泉水,我们坐的后面是一个非常大的油箱,那个油箱是实心的,有400多公升大,油箱后面立着三条备用轮胎,加油的时候,都是从车顶上往里加,而且车里面没有油表,没有有多少油的这个显示。我们那个补给公司每次加油都是用一根木棍伸到油箱里,看看有多少油,所以我们跑了半天以后本来就有点紧张,想忙于找到我们的位置,结果在转的过程当中,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油,我们说那就赶紧想办法吧。在转的过程当中,天黑的时候就看见灯光下有狼在那儿游动,而且我们感觉狼看见了我们,也不害怕,就在这儿很轻松地在走。我们俩其实那天谁都没有说一句狼有多少危险,或者我们车窗没有玻璃,如果当时我们要是陷到沙子里面怎么出去挖车,如果没有油了,如果停在那了,怎么办?因为即便你拉了呼救的信号以后,我觉得人家来找到我们也得是在一二个小时以后,所以我们俩都没有说有多么的危险,但是我们俩当时已经非常的紧张了,我们说这样吧,我们还有一套备用的地图,把那个地图拿出来以后看能不能尽快地找到主干线上。我们的西边有一条沙漠公路,大约在四五十公里,今天肯定要找到这条主干线,否则的话,我们就会有问题了,当时因为已经将近10点了,我们最后就看着地图的方位,一直就朝着那方向开下去了。而且非常巧的是我们从那小道上,刚一接近公路的时候,就看见右边来了一串车,正好是那些旅游者,就是来巴黎达喀尔参观的旅游者。我们跟他们讲明了说,我们车不知道有多少油,是否今天还能跑到终点 ,大家能不能一起同行?他们也非常热心,说那好吧,那我们一起同行。我们开到宿营地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了,当时他们看见我们直鼓掌,他们说,等你们太长时间了,说你们后面只有两个车,而且有一个已经放弃了,还有一个车。
刘大地:那一天我们为什么比较紧张呢?是我们出去的时候,第一次翻完了的时候,天还挺亮的,每天有三个CP点,这个CP点英文就是检录处,就等于是检录点,他怕你抄近道,这样我们到了第一个CP点的时候,他们还都没有走,还给我们盖章,我们每天有一个时间卡,这个时间卡每一个CP点上给你盖一个章,所以第一个CP点我们过的时候,我们还盖了章了,等我们到了第二个CP点的时候,当时我记得好像是五点一刻吧,我们就看见远处有一个白车开走了,但是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检录车。结果我们到第二个CP点的时候,因为CP点可以在GPS上看到,好像没有人了。当时我们就觉得有一点不舒服,因为到每一个CP点的时候,实际上有组委会的人而且基本上他还能跟你说两句话,前面你还有没有车,你后面还有没有车,你自己有数。那我们一看CP点都没人,证明我们这个时间晚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主持人:在沙漠的第一夜就翻了车,遇见狼,靠一张地图非常聪明地找到了宿营地,在那儿匆匆忙忙地睡了一觉,你们睡了多长时间,老罗?
罗丁:那天晚上基本上就没睡着,没睡着的原因倒不是我们紧张,是因为我们车完全坏了嘛,基本上修了整整一晚上的车,修车我们也跟着看一看明天还能不能开呀。因为我们那个宿营地,所有的这几百车大概在方圆三四公里范围之内全摊开了,所以帐篷满地都是,我们搭的那个帐篷中间有一条大概也就是四五米宽的一个间隙。结果我们刚要睡觉就听见耳朵后头,咣,好多大卡车。我跟大地说,车贴着耳朵边就开过去了,大地从帐篷里面钻出去说,别把咱们给压着 ,然后我在里面死扛着就没出来。每辆车自己用自备的发电机发电,发电机是柴油的声音特别大,而且每隔十几分钟就有车出去试车,所以那一晚上我们俩大概一个人睡了两个小时,可能也就是这样。
主持人:这个拉力赛专门有一种收容车,是吧?
刘大地:这个车实际上并不是你见着它,你就退出比赛了,我们那天上了这个车以后,他说,你要是上了这个车,你就算退出比赛了,我们说,确实我们没办法了,但是实际组委会的人都劝我们别上,他说你们再想一想,因为很多比我们车毁得厉害得多的选手都不上这扫帚车。他说,我就是修,而且确实他能修得好,很多人是机械师出身,所以我们上了扫帚车以后,我们路过了很多坏的车,他们也停,说怎么样,别人说你们甭管,我们自己支一个帐篷,修,结果第二天早晨起来发车的时候,那几辆车真的都回去了,但是我们因为确实没法修了。真的是汽油泵坏了,我也不可能把油全放了去换一个汽油泵,这个在沙漠上也不现实,我也没有汽油泵。
主持人:听同事说二位在垃圾车或者叫收容车,上了车之后又回到利比亚首都地比波里的时候,那一路反而是挺痛苦的,说把二位给颠得都上吐下泻,是吗?
罗丁:那是我吐了,就是在垃圾车上吐了,因为这个大卡车底盘特别高,所以在沙子上走的时候颠簸得特别厉害。我们实际上那天离着终点也不到一百公里,这个垃圾车开了六个多小时,基本上坐了六个小时过山车。而且我们同车坐的,不光是我们,还有其他的十几个人吧,因为我们后面的一百多公里,回来我们看路书发现那一百公里,像七八米高落差的这种沙丘无数,那个车在那上面走,晃动简直我们觉得几次都要倒了。车上有几个人就直接趴地下,站不起来,就在那儿吐。
主持人:二位尽管在那儿短短的两天,但是跟那些车手们也是打过不少交道,有什么能给你们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没有?
刘大地:给我们俩个人留的印象比较深的是国外一些车手,有那么两三组车手,有一组是我们后面的一个自己改装捷豹的两个车手,我们退出比赛那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十二点发车 ,十点多钟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看他们又修,那一次修得还比较大,他把整个发动机的气缸给解体了,他说我现在有两个活塞温度太高,他说十二点发车,我还有两个小时,我现在把这两个气缸整个再换一遍,后来我们俩就说这个活儿要在北京汽修厂最起码够干一个礼拜了,可是他就有信心,全拆开以后又重新攒起来,而且还又重新接着参加比赛。这两个车手给我们俩印象比较深。
主持人:你刚才说这两个人修车,那怎么你们车坏的时候,他还能帮着你们修车,还能帮着你们拖车,他就不怕你二位的车超过他们了?
罗丁:基本上50名以后的车手不是为争成绩的,大家互相帮忙的事情很多,包括我们也经常去帮别人去修一修,或者弄一弄,也都有这种情况,很友好。
主持人:大地,听说你们在这个比赛中还碰见一位特漂亮的女车手,是吗?
刘大地:我们在比赛当中,因为这么残酷的比赛,我们看见很多女车手,包括摩托车车手,离我们比较近的是一个突尼斯的女车手。她父亲是突尼斯1968年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万米马拉松的冠军,她也是突尼斯参加巴黎达喀尔唯一的女车手。因为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到组委会以后我们看见一些女车手,她们都非常小巧玲珑的那种状态,我觉得她们都能跑下来,我们觉得靠我们两个状态,应该还能走得很远。但我们发车以后,她们跑得每次都比我们快,尤其是像有些摩托车手,我们后来说这些人都是铁人 。
罗丁:他们是326号车,我们是327号车,所以排的时候,她就一直排在我们的旁边,我们下来一看好多电视台冲咱们来了,说不会吧,好像我们俩不认识这些突尼斯电视台的,后来一看,全是奔她,我们隔壁那个车去了,后来我们一下来一看,这真是美女车手。而且她平常抽烟,还戴着一个墨镜,在那儿抽烟,就是说很自然,后来我们跟她说你参加多少次了,她说她已经参加过三次了。而且我们退出比赛那天她也差点退出比赛。
刘大地:有很多车手年龄比较大的,年龄大得我们都没想到,因为他戴着头盔,戴着护具的时候,你看不出来,开得非常疯狂,摘下来一看呢,我觉得那年龄大概比我父亲大,头发完全白了,没有七十岁,也有六十八九。 而且我们认为这些国外的车手或者大牌的车手,他一定自己有很多装备 ,后来我们发现,真的不是,组委会在露天的场地搭了很多露天的帐篷,因为露天的帐篷是没有墙的,只有一个顶,而且晚上都是零下好几度,那些老头他就自己穿着衣服,有的都不带睡袋就直接躺在地上就睡了,而且我们看到他那衣服的厚薄,我穿那身衣服睡那儿,我肯定睡不着。但是第二天早晨起来,人家抹一把脸就接着跑,跑着,一直成绩都在我们前头,所以我感觉我不知道是体力问题,还是一种精神状态问题,确实国外车手的抗疲劳程度比我们强得多,而且他从心里,他不累。
主持人:很多赛手在比赛当中出现过各种各样情况,比如说这次大家知道,从新闻上可以看到,在比赛当中受了重伤,甚至有人在比赛中失去生命,但是仍然吸引着很多车手在一往情深地迷恋达喀尔拉力赛,我们编辑还专门编辑了一段小片段,我们一起来看看他们在赛程上的表现。
我们还有一位观众朋友发来手机短信,有这么一个问题想问问二位,我觉得挺逗的,这么艰苦的比赛你们靠什么补充体力,靠的是不是阿拉伯神油,我不知道这阿拉伯神油是什么,我知道有一个阿拉伯神灯,是不是烧阿拉伯神灯里面的那个油?当然这是句笑话,二位给我们说说参加比赛吃什么吧 ?
罗丁:因为一开始三天是在城市里头,所以每天跟着组委会吃,后来第一天进沙漠的时候,我们说终于可以领饭了,因为我们知道每个人有一个餐包,所以我们俩就特高兴,一人就接了一个纸口袋,这么大一个纸口袋,打开这个餐包一看,我们俩全傻了,全是糖,各种各样的糖果,有一块很小的奶酪,我说,为什么全是糖啊?每天开十几个小时光吃糖哪行啊?后来再开两天我们就理解了,这些糖完全是怕你陷在沙漠里三四天没有吃的的时候 ,所以是补充能源用的,真正赛手在开的这十几个小时之内实际是不吃饭的。所以我们实际情况是我们俩每天大概就吃杯子这么大一小块面包,吃一块奶酪,每天就这么一点东西,喝一杯水,大概就吃这些。
刘大地:因为在那种紧张程度下,我觉得像补充水、补充食品,根本就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机会,因为他在紧张地开,我在疯狂地看如何去走在正确的路线上,几乎就是这种状态。比赛中途有两次休整,就是全天的休息,在全天休息的时候,可能晚餐有一些肉食,但是可能我们那两天都没有赶上,因为基本上排位在100位以后吧,大概每天到都是夜里了,就是说这个伙食标准和这比赛名次还是挂钩的。这一餐饭我们算是赶上了,是在西班牙的瓦伦西亚,我们上船的时候西班牙市民为我们免费准备了一餐海鲜大饭,当时共进晚餐的有两千多人,就是刚才看的那个大长条桌,这是整个大锅,直径估计得有六七米的状态,这是一锅海鲜饭。
主持人:我刚才看这个片段里面,好像还有运动员能在沙漠当中有功夫洗头、洗衣服,我听说,你们二位临走之前带了好多衣服去准备换洗的,是吗?
罗丁:其实我们带的衣服一件没穿上,包括我们俩现在穿的这个衣服是我们赛队的比赛服,后备公司的队伍每个人发20件T恤,一天一件,一身外衣,我们俩一共发了20件队衣,所有自己带的私人的衣服一点都没用上。
主持人:好像二位也说过看见别人睡觉都是倒头便睡,也顾不上洗漱一下什么的,你们二位在那儿平时他们都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罗丁:我带了一大包口香糖,因为就知道大概没工夫刷牙,所以就带了口香糖,洗漱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每天大概能闭眼的工夫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这么一个情况。
刘大地:基本上嚼口香糖,刚开始,因为我们进沙漠以后既要适应它恶劣的驾驶路况,而且还要适应在非常吵闹状态下尽快地入睡,为明天做准备,所以根本没有工夫去很远的地方找水呀,怎么样打扫自己。那个时候就觉得我们俩能够达到生存的最基本条件就行,那些东西都一概不讲了。
主持人:刚才聊这么多,咱们这是图什么,比如说参赛的很多的国外车手也是,当时好像听新闻报道也说过曾经有过骨折的车手在很惨的情况下,他还要坚持参赛,觉得是他们有一点不可思议,二位亲身参加过一次,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理解没有?
罗丁:我觉得就是一种运动精神,到现在为止,我们也觉得我们能参加这个比赛,这是终身梦想,因为我觉得这也是你和大自然最接近的一种状态。平常你作为城里人也好,或者作为普通的上下班人也好,你不可能处在这么一种极限状态下去跟大自然交流,而且就是说,作为你再好的车也好,或者身体再好的人也好,你处在真正的上千公里的沙海的时候,你反而能感觉到人这一生,这一辈子到底追求的是什么。我觉得有时候自己开着开着,脑子里在想这个问题,按我的感觉就是我的车坏的那一天,我们后面有一辆后援公司的车保险杠上贴着一排英文字,我觉得大概能代表我当时的心情,那个英文叫做“人只有一生”,就是人只有一生,你就好好过这一生,就这么一个意思。
刘大地:我觉得在这种赛事中,你走进了以后,你却觉得在那种状态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即便是在竞技,也是一种交流,所以我在那种状态下没有过多地考虑它的那些危险性。我觉得像这种赛事来讲,我们可能还属于边缘,如果再接近的话,可能就没有人认为有这么多的困难了,是这么一个状态。
主持人:我们的记者去年曾经参加过报道巴黎达喀尔拉力赛的整个活动,他当时回来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当时有一位以色列的车手,完全是在下肢瘫痪的情况下,自己把车辆经过改造,他的下肢完全用不上力量,这样没有办法踩刹车和油门,把机关都设在手上,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来参加比赛,他可能在非洲也坚持了四五天的赛程,好像在达喀尔拉力赛中有很多这样的人,二位在这次比赛中碰没碰到过这样一些很奇特的车手?
罗丁:组委会现在的主席叫余贝尔,他本人在若干年前参加摩托车组比赛的时候,他自己双腿全都在比赛中摔断了,他也没有打夹板,就是在骨折的情况下,在沙漠里头一直开到终点,开到终点的时候简直哭成泪人一样,但是他还是开到终点了,从这一件事来说就能感觉到参加这个比赛,之所以要参加这个比赛,就是因为有这些困难,所以才参加这个比赛。从组委会主席本人的这个经历,还有他之前上一任主席也是死在巴黎达喀尔的赛程上,就是巴黎达喀尔赛事的发明人,他自己乘赛事的直升飞机看地形的时候撞到沙丘上,去世了。
主持人:就是说参加巴黎达喀尔拉力赛遇见狼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个是事情?
刘大地:今年比如说有人车速过快,翻车去世,我们觉得很正常,因为如果我开到那个赛段,同一个情况下我们可能会作同样的处理,就是说这事儿很有可能发生,因为你基本上冲了一个沙包的时候,你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东西。虽然我们前面的老赛手一再劝我们说你们到沙丘顶上的时候,你一定停一下看后面是什么东西你再过,但是以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我停了一下,我永远过不去了,可是如果我以一百多脉的速度冲过去的话,那个沙丘有十几米高,有的到七八层楼高,如果后面是一个直的悬崖的话,我觉得摔伤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罗丁:但是基本上你在比赛的时候不可能去想这个问题,就是想把它开过去,就这么一种感觉,就是在那一刹那,根本就来不及想什么后果,就是我下去吧,下去就下去了,想得更多的是别上不去,而不是怎么下去。
观众:我想问一下二位车手,通过你们刚才的谈话,我感觉你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这个时机选得是不是正确?然后还想问一问的就是明年你们还有没有打算要继续参加这个比赛?
罗丁:我觉得这个时机问题,因为我们既然去了,我们俩觉得这个时机就已经成熟了,因为我们已经能够组成一个队了,那就是一辆车了,我们认为就是成熟了。但是说至于准备得够不够,因为你不去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够不够,等到一旦去的话,我们认为即便想准备,目前在国内也没有条件,像巴黎达喀尔这种赛事,目前中国没有一辆车能够参加像巴黎达喀尔这种赛事的车型。虽然我们参加的是非改装组,但是这个赛车也是改装的赛车。
观众:想问问你们这次参加这个赛事,总共开销花费了多少?资金来源全部是自己出还是有赞助商?说心里话我非常敬佩你们,不是说我问你们参加不参加,我希望你们明年一定得去,而且一定要把成绩至少提前十名。
罗丁:名次提高十名这事儿好像好办,只要开到头我们已经是前四十名了。这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费用确实挺高,按照中国现在的经济水平,我觉得完全以个人的形式是不可能筹集到这么多费用的,所以我们确实必须得有赞助商,而且是专业赞助商赞助的情况下,我们才有可能参加这个比赛,那我们明年能不能参加比赛呢?实际上也有一些程度取决于我们赞助商支持的力度。我们为什么就比较早地就退出了呢?实际上跟我们的费用水平也有关系,因为稍微专业一点的赛组的赛车基本上能做到一对一的后援,那我们现在这次是一对三地后援,所以我们的后援卡车在我前头,如果我的后援卡车在我后头的话,大概专业的修车工,我这个问题可能五分钟之内就能修好,因为我不是机械故障 ,它可能就是某个电路,某一个点虚了。所以如果有机会再跑,我们肯定要做到一对一的后援,那这样的费用就不是一两倍的问题。
主持人:大地,如果让你年过五十之后还去做这样挺不可思议的事儿,你会做吗?
刘大地:我觉得因为我走进了巴黎达喀尔之后,看这个问题,好多问题觉得跟以前的想法是不一样了,我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去。
罗丁:我觉得也是,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去,我们也看到这个宣传片,有一次可能是上一届,有一个人终于跑到终点了,而且很困难,跑到终点以后,下来记者就采访他,说你现在有什么感觉?说下一次如果我要去的话,你们一定拦着我。但是实际上他是还要去这么一种心态。因为这个东西也算是一个终身梦想,我感觉平常工作或者日常生活这些东西,大概占了人90%多的精力,所以如果真的每年能有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忘掉这些利益 ,或者是周围的这些人际关系,能够专心致志地去跟大自然,或者跟这几百个世界顶尖车手一争高低,我觉得这真的是一生当中的幸运。
主持人:我想刚才这位观众朋友也问,可能很多人都挺关心这个问题,明年还去不去?刚才二位也讲了,实际上很多客观因素在制约着,但是大家觉得这种种客观因素只是客观的,二位心里面主观是怎么想的?
罗丁:因为参加了这个比赛,反而就知道这个比赛有多大的困难,所以说也算是一种更充分的准备。我们无论是对我们的车,还是自己,可能会有更高的要求,这样实际上参加的难度会更大。因为还是可能会有费用方面的关系,或者怎么样,所以我们当然也希望能有更大的或者更好的赞助商支持我们比赛。
刘大地:我觉得当初我们走的时候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看看巴黎达喀尔到底有多难,而且我们在国内也组织了这么长时间的比赛,或者是探险的这种活动,到底看看差距有多大。那就是说,我们去了以后,回来以后会有很多新的想法,那就是说今年是不是能够在国内有针对性地去选拔或者是去组织一些比我们水平更高的人一同参加。
主持人:我不知道二位想没想过如果真跑到终点之后,就像刚才老罗说的,说你千万别拦着我,如果自己到了,自己能够有机会冲过终点,跑完整个赛程想像一下结果会怎么样?
罗丁:其实他说的那段话是所有参赛人想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样千万别拦着,或者是千万得拦着我点儿,开的时候已经感觉真的不行了,干吗要把自己放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呢?但是到了头还觉得我还得再来,如果真是有那么一天的话,到时候我们希望二位:老罗、老刘不是坐垃圾车回来的,而且他们希望能开车开到终点,到时候我们大家谁都别拦着他们,再去一趟。那么也感谢您收看今天《五环夜话》节目,感谢二位来到我们演播室,观众朋友,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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