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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谎言(2002年12月6日)


  

  由山西阳泉电视台制作的上、下集电视剧《彩玲》,被山西电视台列为“十六大”献礼片。该片在山西播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片中记录的是真人真事,甚至片名“彩玲”就是陕西省吴起县周湾镇姚峁者村真实女孩宋彩玲的名字。但在这个真实的电视剧中又充满了美丽而又令人辛酸的谎言。

  一、15岁少女独自担起重重灾难

  1996年,在重庆某部队服役已两个月的新兵宋文山,终于收到了家里的第一封信。这是上初一的妹妹彩玲写来的:“哥哥,你在部队一切都好吧?你走后,我学习一直都很紧张,没顾上给你回信。爸爸这段时间也很忙,要把羊圈再垒大一点,多买几只羊,他打算明年把债还上。妈妈的病好多了,很少吃药了,还能帮家里干一些家务。爸爸要你在部队好好干,不要担心家里,你在部队安心服役吧!……”

  看完信,宋文山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他哪曾想到信上说的全是谎话,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已降临到他的家庭。他走了没多久,家里就出事了:当时父亲想带患病的母亲去医院检查一下病情,可家里没钱。父亲只好去60公里外的县城找舅舅借钱。返回时,不知道是想省钱还是没搭上车,父亲从县城走着回家来。父亲一直患有青光眼,太阳一落山就视物不清了。可能是暮色中,父亲把结冰的水面看成是白色的路面,一脚踏上去就掉进了水里……

  病中的母亲得知父亲身亡的噩耗,当时就晕了过去昏迷不醒,没多久就瘫痪了。家里只剩下年仅15岁的宋彩玲,面对从天而降的灾难不知所措。

  村里人对彩玲说:赶快给哥哥写信,让他马上回来。彩玲抹了抹眼泪,冷静地一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让哥哥回来,可听说部队里纪律很严,当兵3年里都不能回家,除非是休探亲假。哥哥走了只有20多天,能回吗?若他私自跑回,也许就再也回不了部队了;若他知道了这事不能回,那在部队里不是干着急吗?说不定还会影响工作,还是不写信给哥哥为好。小彩玲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在村民邻居你凑一点、他凑一点的帮助下,把爸爸的后事办了。

  宋文山到部队后,接连给家里写了几封信,却一直没有接到回信,猜测家里是否出了什么意外,非常着急。其时正是家里出事的当口,他怎能收到信呢?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彩玲才给哥哥回信,但又不知道该咋说,第一封信写了好长时间,思来想去地反复斟酌,才寄出了宋文山前面收到的那封信。

  当时村里出了一个当兵的,全村人都觉得光荣;彩玲家里人也以哥哥参军到部队感到自豪,其他人都挺羡慕。哥哥临走时,爸爸让他在部队好好干。哥哥对爸爸说:参军当兵是他向往已久的,他到部队上一定好好干,为家里人争光,为村里争光。如果在部队的教育培养下,能有一点什么出息的话,家里的生活环境条件也会有所改善和提高。总之,彩玲家对参军的哥哥寄予厚望,即使眼下再艰难困苦,彩玲也不会让这个希望破碎。

  二、坚强的彩玲两次放声大哭了

  “哥哥,今年春节我可高兴了,光压岁钱就得了几十块,爸还给我买了两身新衣服。过了春节,新学期又开始了。开学后,我一直都在学校住,妈妈有时还来学校看我……”这是彩玲给部队的哥哥写的另一封信。

  为了写这封信,彩玲又费了一番心思。当时彩玲一个人,既要上学,又要照顾妈妈。她家离学校5、6里路,别的同学像这么远的都住校了。但宋彩玲必须每天回家,因为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妈妈要她照料。

  由于没钱买自行车,宋彩玲每天上学往返都要徒步走十几里的山路。清晨,她4点多钟就起床,先做好饭菜放在妈妈床边。然后5点钟就得匆匆出发。冬天早晨的5点钟,天还是漆黑漆黑的,彩玲每天就这样摸黑行走。晚上9点多钟下了晚自习后,仍是摸黑走5、6里山路从学校赶着回家。在一个狂风裹着大雪的夜里,山路都被雪淹埋了,彩玲高一脚低一脚地在山路上摸索着,忽然一脚不慎,她被从一个山坳顶滑了下来,如果不是一丛灌木的阻拦,她将会迅速滚到深不可测的水库里。她刚想在灌木丛中团坐了一会,揩一揩脸上的血迹,忽然又发现自己坐着的灌木枝嘎嘎作响,吓得她赶紧往上爬行。当彩玲一步一滑地爬到山坳路上时,全身累得精疲力尽。一向坚强的她,这时突然脆弱了起来,她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放声大哭起来,她多想在这时候有哥哥来把她扶起,有妈妈来为她擦去眼泪。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这种愿望对她来说是多侈奢,她提醒自己什么也别想了,她得赶紧回家侍候妈妈。

  彩玲擦干眼泪回到家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给妈妈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这是她每天必不可少事情。

  彩玲在读中学期间,除了在家里干累了活睡会儿觉外,根本就没有时间温习功课。特别遇到农忙时,繁重的农活都落在她的肩上,体力劳动使她的学习受到很大影响。刚进初中时,她的成绩是班里的前几名,父亲去世后,妈妈又瘫痪了卧床不起,家里的一系列变故的拖累,使她到第二个学期时,考试成绩一下就滑到班里第17名。自从上学以来,彩玲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像这样差过,她从小就是个老师喜欢的乖巧学生,学习好守纪律,经常得表扬;现在因家里的问题,成绩滑坡了一大截,自然挨了老师的批评。

  那天正好是个周末,彩玲憋着一肚子委屈,放学回到家里,本想向妈妈诉说一下,可一进门就惊讶地瞪直了眼睛,只见妈妈在地下使劲撑着胳膊肘,一下一下艰难地从厕所里往外爬着,身上沾满了灰土污垢……那是妈妈要方便实在等不及彩玲回来帮忙,才这样自己爬了出来。彩玲看到这情景,不由心里一酸,委屈加难过,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怕妈妈看见,强忍着把头扭到一边,连抱带拖地把妈妈弄回到屋里床上。给妈妈擦洗干净后,彩玲实在忍不住了,跑出屋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三、被“骗”的哥哥出题难坏妹妹

  彩玲真的很难过啊!以往父母、哥哥和自己,四口人一回到家里有说有笑,屋里充满了生气;平时彩玲总是在爸妈面前撒娇,即使遇到什么事不好给爸妈说,就跟哥哥商量。现在爸爸去世了,妈妈瘫痪在床,哥哥也远隔千里不在身边,家里的苦难艰辛,彩玲连商量、诉说的人都没有啊!无助的彩玲多么想把自己的委屈和心中的痛楚告诉哥哥,把心里的话向哥哥倾吐啊!可每次写信的时候,话到嘴边,言至笔下,彩玲又忍住了,觉得还是不告诉哥哥为好,一是怕他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二是怕影响他的工作和训练,她决心自己独自承担到底。

  “哥哥,这次考试,我得了第一名,老师又表扬我了。妈妈的病现在好多了,还经常帮忙做家务,爸爸仍是每天干活,早出晚归,不过身体一直都很好。爸说你在部队一定要好好干,将来才会有出息……”这是彩玲写给哥哥的又一封“报喜不报忧”的信。

  其实,彩玲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她是多么想向哥哥倾诉啊:“哥哥,你知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知不知道现在妈妈是个什么情况?知不知道我又是个什么情况?我多么希望你能回来,回来支撑起我们这个家,回来帮我伺候妈妈;我多么希望能像其他同学一样,一心一意地坐到教室里学习……可每次写完这些,她又自己收了起来,一次也没有寄给哥哥;又铺开纸拿起笔,重新构思起一篇“美丽的谎言”,寄给远在千里兵营服役的哥哥。

  到后来再想给哥哥说心里话时,彩玲就不以信的形式写了,她直接写到日记本上,发泄完这些内心的委屈和痛苦的情感后,彩玲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为了把学习成绩赶上去,宋彩玲只好把自己的休息时间压了又压,抓紧分分秒秒:做饭的间隙里、田间地头干活的歇息中,都不忘学习。一次,她在写给哥哥的信中,鼓励哥哥在部队多学点知识:“哥哥,爸爸说咱家里穷,你没上高中就去了部队,如今社会没有知识,做什么都难。部队上条件比较好,你在那儿一定要多学点东西……”

  没想到,哥哥的回信却给她出了个大难题:他说想报名参加一个辅导班的学习,还要买些书,问家里现在宽裕不宽裕,能不能给他寄一点钱去?当时家里根本拿不出钱来,彩玲也一时没办法,又怕哥哥着急,就给哥哥回信说:你先自己撑一撑,或是向战友先借点钱,家里会很快给你寄钱过来……

  哥哥的学习应该支持,可钱的问题怎么解决?尽管彩玲先给哥哥写了回信,给自己留下时间想办法,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为了给妈妈看病,彩玲已经借了这家借那家,在亲戚六眷中、左邻右舍里,欠了很多债。因为借得太多,不好意思再开口借;即使开了口,别人愿意借,也不会借出很多。

  正当彩玲为给哥哥寄钱的事一筹莫展时,县里又组织“尖子生”学习竞赛,学校点名要彩玲参加。可彩玲连去县城搭车的钱都没有,她怎么去参加竞赛呢?

  四、卖血寄钱哥哥将谎言美丽到底

  为给哥哥寄钱和去县城参加竞赛的费用问题,急得彩玲愁肠百结。班主任向学校反映了彩玲的情况,学校说可以给她报销参加竞赛的路费,并预支了相应费用,彩玲才得以去县城参加竞赛。

  长这么大,彩玲还是第一次到县城,除了参加竞赛,她哪里都不敢去。待三天的竞赛完毕,同学们硬拉着她一起在县城里转了转。可大街小巷那么多新奇的东西,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满脑子里都是哥哥要钱的事。本想找舅舅借,可为妈妈的病,家里已向舅舅借的够多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了。

  思索之间,走到了县医院门口,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急得大喊:谁献血谁献血?现在急需要血,现在病人急需要血!……彩玲听了心里一动:献血他给不给钱?如果他给钱我就献!不过,既然是献血,大概是无偿的,但营养费总要给一点吧?彩玲这么想着跑了过去说:我献血!那中年男子欣喜地一把拉住她:快快,我带你去化验!一化验,正好血型相符,就从彩玲身上抽出了所需血量,中年男子给了彩玲一叠钱。彩玲捧着一数:妈呀,整整800块!不禁双手哆嗦起来,她长这么大,手里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她赶快跑到邮局,给哥哥寄去了200元,剩下的给妈妈买了些药,又买了件衣服。

  回到家里,她趁兴给哥哥写了封信:“……家里的经济现在有点好转,爸爸刚卖了几只羊,欠邻居家的债也快还完了,爸让我寄给你200块钱,叫你在部队好好学习,如果钱不够,就写信来再给你寄。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就这样,两年间彩玲给哥哥写了几十封信,全部隐瞒了真实情况,编造了几十次“美丽的谎言”。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哥哥宋文山在部队表现非常出色,入伍第二年就当了副班长,并连续三次获得优秀士兵的荣誉称号。

  直到1996年8月,附近和哥哥一同参军在一个队伍的老乡回来探亲,得知彩玲爸爸去世,且家里经济窘迫,回部队后向领导作了汇报。部队领导给宋文山批了10天假。

  哥哥回家时,正逢彩玲放暑假在外面干活去了,直到晚上才回家,一看到哥哥回了,在心里积压了许久的委屈,顿时像决了堤的洪水,一下就汹涌地倾泄而出,抱着哥哥放声痛哭……哥哥流着眼泪埋怨彩玲: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为啥在信里不跟我说?彩玲说:给你说了,你就是回来也只能帮我承担一些家务,在家里照顾一下妈妈,再大的能力你也没有,还不如我自己在家里累一点,让你在部队里安心服役,好好工作,干出名堂后再帮家里改善改善……

  如今,哥哥宋文山已经退伍,他谢绝了外地战友的邀请,在县城开了一家饭馆,一心一意供妹妹读书。妹妹也没有让哥哥失望:2000年,宋彩玲以优异成绩,考取了西安财经学院。

  美丽的谎言,终于给宋家的生活带来一片美好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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