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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周口店(2002年8月16日)


  1936年,在北京周口店发掘出的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距今约有四、五十万年历史;1941年,在日寇侵华战争中,北京猿人头盖骨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2001年3月17日,93岁高龄的贾兰坡,因突发脑淤血住进北京医院,生命处于弥留之际。这位没有大学文凭,却集中国科学院院士、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于一身的古人类学家,因1936年在11天之内,连续发掘三个北京人头盖骨而享誉世界,至今人们还将这一发现和研究誉为中国近代在科学上取得的第一块金牌。在半个多世纪的悠长岁月里,贾兰坡以他的认真态度和忍受孤独的顽强毅力,为人类起源的探索,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令贾兰坡为之痛心的是,从周口店挖掘出的5个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在1941年准备运往美国躲避战乱的途中神秘失踪。这成了贾兰坡一生挥之不去的隐痛。

  一、人家吃狗肉 他收狗骨头

  贾兰坡从小读书不多,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他也没有想到干古人类学与古脊椎动物学这一行。那时他高中毕业,当时他父亲每月已经挣到30多块钱,但还是供不起贾兰坡读书。勤奋好学的贾兰坡就拿着馒头夹着咸菜,天天上图书馆看书。图书馆有白开水供应,他一去就是一天。贾兰坡在图书馆主要是看《旅行家》等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这时候他就本能地对自然科学感兴趣,而且还做泛读笔记,到现在大概写了有160多万字的笔记。

  193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贾兰坡参加了中国地质调查所的招生考试。令贾兰坡没想到的是:只有高中学历的他,凭着在图书馆所看的自然科学知识,与那些大学生们同案赴考竟意外地被录取了。此后,作为地质调查所练习生的贾兰坡,跟随地质学家裴文中去了周口店,开始了考古发掘。

  当时裴文中很有名气,贾兰坡能进地质调查所,又能跟他在一起,心里特别高兴,他说:我一定要好好向裴老学习,做他那样的人。但贾兰坡底子太薄,对考古是个外行,什么都不认识。于是他白天跟工人一块儿发掘,不懂就向工人问,再不懂就晚上看书,还不懂就向裴文中先生、卞美年先生请教。

  为了熟悉确认动物的骨骼,贾兰坡跟工人一块去打野狗,把皮剥了后,整只放进大锅里,搁点大蒜煮狗肉,煮着煮着,从锅里弥漫出一阵阵特别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煮熟后,大家争先恐后地纷纷抢着尝鲜。贾兰坡张罗着分野狗肉给别人吃,他自己却不吃,说:你们吃,你们吃,但千万别啃坏了狗骨头。他把狗骨头收起来,仔细地整理后做了副很好的狗骨架。他把这狗骨架刷上不同的颜色,又照书上那样把各部位的名称标上……这样的勤奋用功使他进步很快。

  贾兰坡是个有心人,尽管在周口店挖掘的日子又苦又累,他对挖掘和考古的兴趣有增无减。经过两年的挖掘锻炼和刻苦钻研,贾兰坡对石器和古器的鉴定水平大有长进,得到了专家们的赞赏。

  二、惊人的发现 惊动全世界

  1933年,贾兰坡正式升为练习员,相当于大学毕业资历。1935年,由于主持周口店工作的裴文中留学法国,此时已升为助理研究员的贾兰坡被委任接替裴文中,继续主持周口店的发掘工作。

  当时为周口店的发掘提供资助的是美国洛克菲勒财团,因为周口店一直没有新发现而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到1936年,他们说:如果再发掘不出东西来,即停止资助。贾兰坡很着急,他只有加紧工作,以求有所发现,创立业绩。

  1936年11月15日,贾兰坡在挖掘地巡视时,看到有个工人拣了一个小骨片扔到筐里,他问:那是什么东西?那工人说:是“韭菜”。这“韭菜”在考古术语中,就是非常不重要的东西。贾兰坡过去拿起一看:这不是人的头骨吗?当时就用布条把它包了起来,叫工人在原地再挖。不几天,又挖出来一个;又过了几天,在不远的地方又挖出来一个。11天内连续挖出来三个,三个被工人认作是“韭菜”的东西经过考证都是头盖骨!仅仅这11天,就创下了考古史上的奇迹。

  美国洛克菲勒财团见到这一成果高兴万分。一时间,国内外的一些报刊不吝篇幅,大肆报道,对贾兰坡的功绩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赞誉……当时贾兰坡才28岁。

  1937年,日本在中国悍然发动了七.七卢沟桥事变,周口店的发掘工作被迫停止。贾兰坡和工人们一方面谨慎地把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运送到北平;另一方面,贾兰坡让工人们把北京人头盖骨挖掘地点用土石回填夯实。

  贾兰坡停止了周口店的发掘工作后,则进入协和医学院进修,进行与考古相关学科知识的学习。

  当时存放北京人头盖骨及所有化石的协和医学院,因为是美国资助的,所以算美国的领地,日美没宣战,日本人也不敢进入协和医学院。随着日本的侵略战争不断扩大,协和医学院虽属于美国势力管辖,但同样朝不保夕。日美宣战后,日本人就把协和医学院占领了,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搜索北京人化石,但他们毫无所获。

  三、头盖骨失踪 成为旷世之迷

  1941年,日寇侵略战争的炮火硝烟日见浓烈。当时形势紧张,美国政府要求美国的侨民都撤回美国。4月,美国洛克菲勒财团离开中国,并要求把北京猿人头盖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他们想转移到美国,但美国大使詹森却不愿接收,因为他知道,中国地质调查所跟洛克菲勒财团有过协议:在中国发现的人类化石不能携出国外。基于此情,当时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院长翁文灏给詹森大使按照官方辞令,写了一封委托书,詹森才同意将北京猿人化石带去美国。

  启程前,詹森又委托一个曾在协和医院做过大夫名叫弗利的美国军医具体办理此事。弗利让人将北京猿人头盖骨进行仔细包装:用绵纸、棉花、脱脂棉等把北京猿人头盖骨层层包裹后,放进两个木箱里,再用一些瓦棱板做填充,然后封死木箱。实施包装北京猿人头盖骨化石的人叫胡程志。

  据史料记载:运送北京猿人头盖骨走的时候是美国海军陆战队负责押送的。当时打算是12月10日,乘坐哈里逊总统号美国轮船离开中国。哈里逊总统号轮船的行程安排是:12月8日从马尼拉到上海,然后到秦皇岛把美国侨民接走,顺便把北京猿人化石带走。这时在秦皇岛的美国助理军医戴维斯接到弗利医生从天津拍来的电报,说他的行李运到秦皇岛后,请戴维斯代为接收。没多久,运行李的火车来了,所有的行李都被卸到军营里。戴维斯去取了那些行李,一共有27箱。戴维斯把它们都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所存在秦皇岛的东西,都将装箱启程。

  与此同时,弗利一行在天津举行了一个大型的告别聚会。凌晨2、3点时,弗利回到住所。当时天很冷,约是零下30多度。回去之后,弗利就睡觉了,准备第二天去秦皇岛乘哈里逊总统号轮船撤回美国。凌晨4、5点钟,弗利醒了——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哈里逊总统号美国轮船到上海附近就被日军击沉了,根本就没到秦皇岛。在天津的弗利医生和在秦皇岛的戴维斯助理医生不久都被俘了。

  随后的结局是戴维斯和弗利都没有想到的。几天后,他们在天津的战俘营见面了。在这里弗利并没有见到他的所有行李,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陆续收到了从秦皇岛兵营中运送来的行李。但这两箱化石就没了下落,北京猿人头盖骨已踪影难觅,从此成为旷世之谜。

  北京人头盖骨的神秘失踪,成了贾兰坡人生岁月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北京人头盖骨还能找得到吗?

  四、周口店 你的仆人来了

  1949年9月,贾兰坡和他的同事们重新回到了阔别12年的周口店。他们很快地投入到发掘工作中,并在1966年发掘出了一块北京猿人的头骨碎片,这是目前中国仅存的北京猿人头盖骨的真实标本。此后贾兰坡和他的同仁们,依旧继续着他们所热爱的事业。

  贾兰坡先后发现了蓝田人、丁村人遗址等许多古文化遗址,将中国陆地人类的起源上溯到100万年之前。他的研究,对于中国史前文化的构建,具有划时代的贡献和意义,也奠定了他跻身古人类学、旧石器时代考古学大师的地位。

  在近一个世纪的悠长岁月里,贾兰坡用自己的全部生命,一点点地挖掘着历史遥远的馈赠。在他期待和企盼的梦境中,多少次浮现出北京人头盖骨的失而复得喜悦场面;多少次他和同仁们携手回到了周口店……

  2001年7月8日,贾兰坡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孩子们也依照遗愿,将父亲送回了他永远的家——周口店。贾兰坡认为周口店是他第二故乡,他曾说:我是北京猿人的仆人,我要管好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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